容悦的伤好得极快,天光大亮时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了,只不过伤体未愈,只能是缓缓前行。
灯青驾马,三人同坐于马车之中,欲返还中都城内。
“依我说,夏姑娘和我同救了你的性命,你可得好好记着。”经此一夜,江令桥的脸色见好,说话也已如同常人般有中气了。
“你说得有理,但理也不足。”容悦看向夏之秋,“夏姑娘可还记得在陷阱中,我让你帮我寻的那颗丹药?”
夏之秋点头:“记得。”
“那药珍奇,是我师尊炼化出的救命丹,可用于严重的跌打损伤或是内伤出血,使断骨接合,经脉通畅。服了那药,只要没有旁的东西干扰,不出三五日也就能自愈了。”
江令桥很识时务地转了话茬:“那你如今好得这么快,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当然。”
“我的就暂且不论了,夏姑娘替你找药,千辛万苦带你到庙中避风雨,给你寻大夫,给你生火取暖,还彻夜未眠地弹琴疗疾……人家好歹是个世家小姐,这么为你忙前忙后的,你不得好好记在心里……”
江令桥掰着手指替他数,可说着说着,那些见过的和没见过的场景似乎历历在目。
她好像亲眼见到一个柔弱的女子是如何把将死之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相较之下,自己一点医理都不懂,似乎什么忙也没帮上,反是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
夏之秋连连摆手,“江姑娘你言重了……”
“一字一句皆是事实,夏姑娘不必过谦。”
看着容悦脸上眼里的笑意,夏之秋又想起了那方绣着“望秋”二字的手帕,袖间绞着手,有些羞赧地笑了笑。
“不过容公子是何故来此荒山?又是何故受此重伤?”
闻声,江令桥也看向容悦。
此番来荒山,容悦原本只是想要寻萆荔草,验证心中所想。谁知被巫溪撞见,生生受了她一记猛击。
他没有明说,只是意味深长地同江令桥相视了一眼:“前段时间同人有些龃龉,那人落了败仗,算是成了仇家。昨日来此寻药草时,时运不济被她碰见,不免受了番偷袭,所幸那人没有苦追,这才得以虎口脱险。”
江令桥立时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是巫溪。
可她向来很少出谷,究竟是什么要紧事,能让她亲自走一遭?
夏之秋自是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倒吸一口凉气。在她心中,容悦的医术和武功都是极上乘的,竟还有人能伤他至此,那人也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那容公子江姑娘你们可要小心了,千万要护好自身周全!”
江令桥向她淡淡一笑,郑重地点了点头。
马车很快驶回了中都城,城中比往日吵嚷了些,不知是南疆使臣来朝让百姓心中忿然,还是朝廷龟缩求和的做派让人心浮躁,这几日街头巷尾,此事已然甚嚣尘上。
容悦和江令桥没有在某一个特定的地方下马,而是随处寻了个僻静之处告辞。夏之秋透过马车的帷幔望着他们渐行渐远,长久而沉默,像是在看两个梦,一个萌生于幼年,一个兴起于青春。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触碰,可他们湮于尘世,离自己越来越远,似乎一辈子遥不可及了。
“小姐……小姐,现下回府吗?”
夏之秋如梦初醒,猝然缩回手,这才发觉又一次忘了问他们的住处。从来相见都是缘分,这次见了算是有缘,可下次呢?下次相见又是什么时候?
——还会有下次吗?
她落寞地放下帷幔,轻声道:“回府吧……”
回到鸿雁楼的时候,李善叶和官稚正不紧不慢地用着早饭,吃的是清粥和小菜。李善叶吃得很从容,慢条斯理得如同在品一壶陈年好酒。倒是官稚放肆些,不知是不是正到了兴头上,大马金刀地坐着,粥喝得哗哗响,也像是在喝酒。
“哟——妹妹回来了!”他的目光越过对面的李善叶,忽地一亮。
李善叶眉头一蹙,有些不喜。
“哥,”江令桥远远喊了声,“我们回来了。”
闻声,李善叶蹙紧的眉头舒展开,立时转过身来,一见她笑容便不自觉上了脸:“早饭还热着,过来用两口?”
二人过来落了座,将一张四方木几占得满满当当。席间的四个人,容悦早已辟谷,李善叶和江令桥也早就半辟谷了,三人吃得都很斯文,余下个不修仙不问道的凡人,吃得比谁都香。
对于昨晚的事,李善叶并没有多加追问,倒不是眼盲看不见两人毫无血色的脸,而是没有必要问。平平安安回来已是极好,不言语便是代表无伤大雅,倘若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总会有知道的那一日。
也许是席间太安静,这才致使官稚大口喝粥的声音格外引人注意。他猛地抬起头来看了一圈,倒也没有因为自己的放肆而有些许难为情,反是十分熟稔地端起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