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中有两个病号是什么感觉,江令桥这几日算是明白得彻彻底底。毕竟欠着两人各半条命,不做牛做马什么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故而从四下奔走、忙前忙后已然成了常态,甚至还熟能生巧起来。
“饭菜来了饭菜来了——”
她一手擎着一个托盘,盘中挨挨挤挤簇满了各式饭菜,十分熟稔地踹开罗绮斋后/庭之门,转过身,抬脚又给带上。
庭院中支起两把木椅,中间摆着一张案桌,上头还颇有意境地置了酸枣仁汤和益母草膏。容悦和李善叶沐于日光之下,翘脚的翘脚,摇头晃脑的摇头晃脑,一派岁月静好的神色。
江令桥下了石阶,穿过清潭,行过花丛,沿着石子小径一路过了来,总算见了案桌,这才能将满手的盘盘碗碗放下。
“吃饭了吃饭了——”
她将饭菜一一摆开,又将碗筷放好,四下没什么坐处,便索性倚着案桌席地而坐,煞有介事地介绍着今日菜式——
“山药炒木耳,荷叶凤脯,银杏鸡丁,羊肉黄耆汤,一应在此了!所谓药以祛之、食以随之,我这可都是遵着药膳食方刻苦钻研来的……”
江令桥一面说着,一面替二人盛饭,心思全然放在了饭堆上,每盛一勺还要狠狠压实才算罢休。
容悦注意到了她额前的细汗,碎发被蘸湿,取暖般簇于一处,他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动,最终却还是止住了。
“跑这么急做什么?”李善叶淡淡笑着,挽袖替她揩了揩额前汗,“瞧着竟有些心酸,外人见了,怕是该以为我们苛待下人,扒皮饮血了。”
容悦的手悬停于面前,最后端起一盏酸枣仁汤饮了。
“可不是,你们若是再不痊愈,怕是过不了几日,此处便可以支起第三把椅子了……”江令桥说罢,将盛好的饭放于李善叶面前,又着手去替容悦盛。
“菜瞧着是不错,只是……”李善叶悬箸,迟迟没有下筷,“你不善药理,不会有什么相生相克,吃了可以直接归西的东西吧?”
江令桥本来是很肯定的,李善叶说完之时还欲反驳,然而开口的那一瞬间又忽地没了底气,哑了哑口,最后转而望向容悦,眸子里晶晶亮,示好般将盛好的那碗饭挪去了他面前。
“山药炒木耳……荷叶凤脯……银杏鸡丁……羊肉黄耆汤……”容悦报菜名似的将每道菜都看了一遍,最后笑了笑,“有毒,别吃。”
见他这副戏谑模样,江令桥方才松了口气,面上露出愉悦之色:“没毒,吃吧!”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了!”李善叶扼袖,夹起一筷子菜于口中。
“如何?”江令桥不觉引颈,探求似的望着他。
“自然是好!阿秋的手艺传自御前庖厨,能差到何处去。”
“我看,也就色还行,味和香都不如从前了,尝着淡了。”容悦蹙着眉头,“定是你许久没尝过江令桥做的菜,都忘了从前如何了。”
江令桥将信将疑地拾起筷子,尝了口他方才吃的菜——明明咸淡正合适啊!于是恍然明白他是来拆台的。
她搁下筷子,笑眯眯地说着狠话:“口味重的人,最后是会被咸死的。”
“嗯——”李善叶吃得很高兴,“我觉得正合适,我肯定不会被咸死。”
“不过……”他一边吃着一面问道,“怎么突然心血来潮,做起药膳了?”
“自然是盼着你们早日好起来!”
李善叶当即颔首称赞:“我的妹妹,果然极贴心。”
“也不贴心,主要是天长日久地伺候人还真挺累的。”江令桥的神色看起来很真诚。
容悦忍不住笑了出来。
江令桥遂看向他:“怎么样,这些药膳方子合适吗?”
“以酸养骨,以辛养筋,以咸养脉,以苦养气,以甘养肉,以滑养窍。你这些……”
她引颈竖耳,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容悦将案桌上的菜又尽数细细看了一遍,最后肯定地点了点头:“居然还行。”
“那就好。”江令桥脸上露出笑意来,又随手尝了一筷子。
“不过……”她一面思量着一面说道,“这罗绮斋我虽然来得不多,老板娘却也见过好几次了,竟一直没认出她便是初四。”
李善叶点着头:“初四善于易容伪装,离开忘川谷这几年,确实愈发精进了。”
“当年她以假死之由逃出忘川谷,巫溪难道就没有察觉什么吗?”
“初四一事,乃是天时地利人和所致。”李善叶的记忆被拉回从前,“在忘川谷,初四向来鲜少以真面目示人,很多人甚至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假死逃离之时,巫溪急于闭关,心思并不在此处,出关之后,再将闭关期间种种琐事一并呈报上去,令她疲于应对,这件事便也瞒天过海了。”
“原来如此……”江令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在回想,回想那时的自己在干些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