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令桥明显感觉,这几日七常看她的眼神有些躲闪,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眼里闪闪烁烁,嘴上支支吾吾。吃饭时的气氛也不如往日欢快了,半天听不到一个字,好像有人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似的,吃的是断头饭,咽的是苦断肠。
“余大哥,今日的饭菜是不是不太对你们的胃口啊?”江令桥忍不住发问。
“没有没有没有!”余本酋连连摆手,心虚地连扒了好几口饭,“桥妹妹的手艺,向来是最对我们胃口的。”
“那怎么……”
既然不是饭菜的问题,那这几日怎么和做了亏心事似的?江令桥还想追问些什么,七个人急吼吼地扒干净饭菜,撂了筷子就闹哄哄地起身了。
“桥妹妹,牢狱里头事多,我们吃完了,就先走了啊!”
说罢,一点空隙也没给她留,一群人逃也似的溜了,只留下江令桥坐在原地,望着烟尘弥漫的小路,眯起眸子静静思量。
日上三竿时,她挎了个竹篮,正要去买菜,却在蹦蹦跳跳下台阶时,碰到了徐宿。
“诶?徐大哥!”江令桥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一路小跑着迎上前去,“这都过了点卯的时辰,你怎么在这儿?”
“我……”徐宿拧着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我来是……”
这脸色瞧着不对,往日里徐宿多是镇定自若的,现下却是慌乱失措的神色。江令桥敛了笑意,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关切问道:“徐大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麻烦事……呵,徐宿苦笑了一声。
这笑更是不对劲,于天真无邪的桥妹妹来看,有如悬于心口的巨石,急得她睁大了眼睛:“徐大哥,你若是遇到难事了,尽管告诉我,我能帮上忙的一定竭尽全力!”
说罢一拍脑袋,一副懊恼之相——自己不过初来中都,论人脉哪里比得上久驻此地的七常和周大人?
“我……我也攒了些散碎银子,虽然是你们给的,但我现下也用不上,你若是急需用,我全都给你……”而后又是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唉呀……我这是在说什么,哥哥们跟在周大人身边,我这九牛一毛的,倒惹人笑话了……”
亮晶晶的眸子仰望向徐宿,急得眼眶氤氲起湿润之色:“徐大哥……我……我一介女子,没钱没势的,我……是我没用……”
那眉头颦蹙,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心都化了。徐宿的手抚上了江令桥肩头,忍不住细细摩挲,另一只手静默着,却也想在那朱笔描摹的脸上流连一番,凝脂的肌肤,定是如白瓷一样细腻的美妙。
他悄悄把江令桥拉到一个角落,低声对她道:“桥妹妹,你莫担心,徐大哥我没惹什么麻烦事,且把心放回肚子里,不要提心吊胆的了。”
江令桥又睁大了眼睛,只不过这次带了喜色,长长松了口气,安慰似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太好了,太好了……”
而后又觉不对,想起了最初的疑问:“那……那徐大哥,这个时辰了,你怎么在这儿?不应该是在内狱里吗?”
徐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眉目之间笼罩着几分憔悴,像是什么事萦绕了好些个日日夜夜。现下又是个失了魂的模样,脑海里思索着利弊得失,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透露什么,只攥着江令桥的肩膀,着重告诫她——
“好妹妹,答应我,这几日不要去玉带街买菜蔬,也不要去京华口买鱼肉蟹贝了……总之,平日里常去的地方都不要再去了,尽量在府上待着,也不要同我们几个以外的的搭话,尤其是不认识的,记住了吗?”
徐宿这话说得很快,生怕一个狠心就说不出口了,趁还有些理智,尽数托出。
“可是……”江令桥的神色显得有些懵懵的,徐宿的手下掼着劲,攥得她的肩膀生疼,疼起来也是懵懵的,“可是我怎么给你们做饭吃呢……”
“那不重要,都是苦过来的人,对付两口就可以了。”或许是察觉到手里劲大了,徐宿微微松了松手,语气也平和了些,“随便吃些,或是叫人送来都行。切记,不要去平日里常去的那几个地方,闲时也不要四处走动。”
“徐大哥……”江令桥面上浮起一层惧色,“究竟发生什么了,我……我好害怕……”
徐宿牵起她的手:“你只要记得徐大哥方才同你说的,乖乖待在府上,我们会护你周全。”
而后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偷偷说道:“我是悄悄溜出来的,今日出现在此,还有同你说的这些话,都不要与旁人说,容悦也不可以,记住了吗?”
“嗯嗯。”江令桥坚定地点点头。
停留了半晌,惜别了半晌,徐宿这才拍了拍她的手背,依依不舍地转身向门口走去,江令桥也提了提篮子,听话地转身走回府里。
“桥妹妹——”徐宿不知何时停了步子,喊了她一声。
江令桥闻声转过身来,立在方方正正雅致的门下,晨光描摹着温柔的底色,像是一幅装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