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桃花(1 / 3)

还没进殿门,尚在宫道上,楚藏便隐隐闻见了酒气。

已经入了夜,白道在宫外等着,本来快出宫门了,却突然有内侍带着口谕将他召了回去,说是陛下有请。当时还不明就里,如今行至此处,大抵是明白陛下又在借酒浇愁了。

“陛下在饮酒?”夜色中,他轻声问。

引路的内侍看着年纪尚浅,不比陛下身边的老人练达,楚藏一开口,心里便慌乱起来,也不知该不该答,只好埋着头支支吾吾地回他:“国师大人……去了便知。”

入门酒气更盛,抬眼一瞧,果然见皇帝抱着一堆酒壶,正伤春悲秋地豪饮独酌。

“陛下。”楚藏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殿内人抬起头来,一张脸已然被酒气醺了个红,闻声呵呵直笑:“国师?来得正好!千秋节怎么不见你人啊?”

“陛下,”楚藏愣了一下,“臣上过表了,告病在府,怕您沾了病气,不吉利。”

“原来如此——”皇帝摆摆手,“不重要不重要,来——与朕一同尝尝进贡的佳酿!”

楚藏挽起衣袍,施施然端坐下来,给皇帝的空盏里续上酒:“陛下,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皇帝喝得有些迷糊,微睁着眼去看他,手不听使唤地在空中瞎晃了一通,恼笑起来:“国师啊国师,年纪不大怎么满嘴的规劝之词,真是扫兴!”

楚藏叹了口气:“陛下,忠言逆耳利于行,您是天下之主,黎民百姓仰仗的都是您的雨露恩泽。微臣既然受陛下青眼得以入仕,便是天子朝臣,不论您听与不听,恼或不恼,进谏都是人臣本分。”

“又讲大道理……”

皇帝也就醉的时候脾气好些,换作平日早就发脾气逐他走了:“朕每每见你这模样,心中就烦躁。老臣们都不这么管束朕了,偏你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总是这么不识趣!”

楚藏垂首,声音迟缓:“臣惶恐。”

皇帝晃晃悠悠地将酒递至他面前,道:“朕只问你一句,今日国师可否摒弃臣子之名,不作他想,只同朕安安静静喝一回酒?”

缄默片刻后,楚藏端起酒盏,当其面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哈——好!国师好酒量!”

楚藏缓缓放下酒盏,道:“陛下又有烦心事了么?”

“呵呵呵——”皇帝满身酒气地笑笑,落寞道,“又让国师猜出来了……”

“想必……是与贵妃娘娘有关吧?”

这不提倒好,猛一提来,倒扰乱了皇帝好不容易收敛起来的情绪。他抱着满桌的酒壶酒盏,哼哼唧唧沉吟了半晌,最后还是憋不住满心的忧难,啼哭若小儿。

他不说话,楚藏便静坐其旁,兀自倾听着,只待陛下哭过伤心过,便也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皇帝一边呜咽,一边颤颤登登地将苦水倒了一通——

原来月十五那日,按例应在皇后宫中留宿,谁知孟贵妃道胸闷,硬遣人来请他,一回两回倒也罢了,近来月月如此。皇后虽不说,但朝堂之上已有私语,皆是斥责贵妃行径乖张,德不配位。为免言辞愈演愈烈,也加之身子疲乏,便没有多予理会。但第二日也是早早地去见了她,谁知贵妃性子傲,说是深情已负,何故旧地重游,因而一连几日都闭门不见。

“你说她一个蛮不讲理的女子,不过仗着是有几分姿色,仗着我宠她爱她,便如此给天子脸色看!朕后宫泱泱,难道独缺她一个貌美的?她难道就不怕朕一气之下治她的罪?难道就不怕朕诛她九族吗?”

他说这话时慷慨陈词,像是积怨已久,却又胆怯地只敢在外人面前发作。

“陛下,”半晌楚藏开了口,“您会么?”

皇帝神色一滞,整个人登时又萎蔫下去——他不会,也舍不得。

当年石榴花正红,灼灼开入心中。一众秀女,独她仙姿佚貌,叫人一见倾心。她虽然爱争风吃醋,却也是在乎他才能使出来的小性子,醋也醋得可爱。入宫三年以来,后妃雨露,几乎大半给了她,以至于三日不见,便心中喟叹,食难下咽;夜寐之时,若不是在她寝宫,都有些辗转反侧,难以安枕。

如今她门庭紧闭,真真是叫他抓心挠肝,一边想端着君王的架子,一边又想贵妃快快回心转意,两相焦灼之下,便被逼来借酒消愁了。

楚藏叹了口气,给君王满上酒:“陛下,臣早已言明,贵妃娘娘娇纵,不可过于宠溺。后宫偌大,虽尽是女子,但内里牵涉着的都是朝堂。帝王本应雨露均沾,您这般盛宠一人……”

他顿了顿,轻声道:“……有失妥当。”

“朕不管……”酒喝得多了,皇帝也开始有些迷迷糊糊,“爱卿……你,你去替朕给贵妃赔个不是……叫她别再恼朕了……”

而后又是一串稀里糊涂的醉酒话,还搀着一丝哭腔:“没了她……朕……朕吃不下……睡不好……朕……难受……”

楚藏知道,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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