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多久,谢离终于收回目光,抬眼看向车顶,
“无妨,”
他轻吐口气,
“我上山参加朝会,顺口问了荒主一句而已。”
面对谢离冰冷的客气回应,妘景哑了嗓子。
她想再说些什么,谢离却已经又闭上双眼,恢复了假寐的姿态。
她知道,他没有原谅她。他不过是在让着她。
妘景吸了吸鼻子,酸意突然钻入鼻尖。
“对不起。”
她将头埋进衣领,声音消散在云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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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园酒宴设在冀望神山的山脚。
三面环山,一面临海。
春日和暖,暖烘烘的海风轻摇如茵浅草。
一众仙神围在一处说笑,青罗裙带,簪花带玉,似要与春色争辉。
妘景的好姐妹祁书鸾,一袭高挑鎏银洗练裙,早早便等在草场上。
“妘妘,”
见妘景下轿,祁书鸾笑着挽上她的臂弯,“我一看容玉她们灰溜溜的自己先来了,便知道你定拿到了灵宠,赢了她们一回。“
祁书鸾一边说,一边朝远处一顶大帐努努嘴。
三五位女子坐在帐中,各怀心事,无声的磕着瓜子。
妘景心道好笑,从身后的仆从手里牵过两只灵宠,
“这小可爱立了大功。”
祁书鸾垂目便四见只大眼睛齐齐整整望着自己,忍不住惊呼出声,
“你竟有两只!”
“你若喜欢,送你一只吧。”
妘景大手一挥,递了一柄缰绳给祁书鸾,
“谁让你是我最最亲的鸾鸾呢,旁人我是瞧也不让他们瞧一眼的。”
“谢谢妘妘,”
祁书鸾逗弄着脚边小兽,感慨道,
“该牵去再叫容玉瞧瞧。你不仅有灵宠,你还有两只,全大荒仅剩的一对九尾麒麟幼崽都是你的。她要是瞧见了,只怕好几年都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妘景想到方才容玉气得发黑的脸,觉得这个热闹不看白不看,当即和祁书鸾牵了灵宠,要去容玉帐前炫耀一番。
迎头却撞见一位身形匀称的年长上神,
“爹!”
来人是妘景的父亲,妘庠上神。
他身边一位婀娜女神,笑眯眯的摸了摸妘景的额顶。正是妘景的母亲,风闻婉风夫人。
“囡囡,就你来了吗?谢离那孩子呢?”
顺着风夫人的询问,妘景回头看了眼天边的云轿。
谢离正站在轿边,目色幽怨的看着妘景几人。
刚刚,他不过是慢了一步从云上下来,便只看见一道粉色倩影雀跃着从眼前划过,妘景头也不回的和祁书鸾挽在一处。
等知也收拾妥当从云轿上下来时,便只有他家将军站在原地,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将将才道过歉,她就又丢下我?”
知也听见谢离如是说道。
寻着谢离的目光,知也也看见了远处妘庠等人。
风神俊秀的夫妇和甜美可爱的小女,仅仅是站在一处,那耀眼的卓然气质就会自发吸引无数目光。
可以说,这是最令大荒羡慕的一家人。
妘庠上神来自东荒妘氏一脉,世代掌管一荒礼仪教化,地位之崇高,就连东荒荒主也不得不给看妘氏的脸色。
风夫人来自东荒最古老的氏族风氏,神秘莫测,避世神山之中。
这两人不仅地位崇高,而且还是出了名的宠女无下限。
妘景一出生,三个儿子通通靠边。
妘庠甚至放话,妘景就是要那满天繁星,他也一定跑遍天宫,一颗一颗全都摘下来。
吓得天宫那位主司星图的北斗星君当即认了妘景为干女儿,日常讨好巴结。
全荒人民都在羡慕妘景投了个好胎时,只有谢离,深受其害,痛苦不堪,打心底里不喜欢这家人。
知也向来看不懂自家将军对妘庠上神一家的厌恶。
按说这一文一武,东荒两位最最位高权重之人,又有姻亲在身,该是极为亲近才是。却不知为何,夫人嫁过来之后,将军对岳父照旧冷冷冰冰,除了朝会相互问安外再无其他私交。
上神解释说,他是气恨妘庠上神宠坏了夫人,但知也却莫名觉得不止这么简单。
譬如现在,上神望着夫人的目光中,除了气恨,还有很多无奈、无语和……委屈……?
知也不理解,依着规矩劝道,
“上神,妘庠上神毕竟位高权重,又是岳父,总不好晾着……”
谢离却冲着岳母抛来的友善笑意,恶狠狠皱了皱眉头,“她同家中人寒暄,与我何干!”
说着,他头也不回往草场尽头的一顶大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