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让你带薛孟安来么?”
“带了啊。”
“带薛孟安。”
“嗯,在那儿。”
顾长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薛昭正揣着一只手,拎着都尉府门口大黄狗的一只耳朵,和它鸡同鸭讲地聊天气。
天未转暖,大黄狗耷拉着耳朵趴在地上,对自己耳朵被掀起来一事很是不满,看向薛昭的目光里充满了鄙夷。
顾长策:“……”
亲军都尉府里的都是皇帝亲信,贵精不贵多,个个都是以一顶十的栋梁,薛都尉这种扶不上墙天天摸鱼的烂泥,实在是……绝无仅有。
他一会儿还要此人帮忙打下手,生怕她消极怠工,因而也骂不太得,只能暗自翻了个白眼,伸手一指,又道:
“你自己就算了——这两个,又是为什么带过来?”
殷笑道:“因为你没说‘只带’薛孟安。”
顾长策冷笑一声。
“我没说‘只带’薛孟安,是因为就算带了别人,他们也跨不过亲军都尉府的门槛。此地为机密出,锦衣卫办案,你们还想跟着?”
他语气虽然暴躁又不耐烦,说的却都是事实。
距离今上重启亲军都尉府,其实也就十多年的光景,他前两年又将亲军名改为锦衣卫,精挑细选了一批身份干净、忠心得力的武将,全部输送进了亲军都尉府,履行包括侦查探案在内的种种职责。
由于人少而职责重大,亲军都尉府几乎称得上是金陵城中戒备最森严的府衙,若非看在清源郡主的面子上,伽禾和带着幂篱的阮钰大概早就被乱棍打出去了。
“一个底细不清的苗医,”他指了指伽禾,露出一个讥讽味十足的笑,微微一顿,又看向他身边,“还有一个带着帷帽不愿露面的‘世子爷’,你以为我会放任他们跟着?”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头野兽,想来顾将军的那头可能是炮仗成了精,看谁都不顺眼,见人就想炸上一炸,还是阴阳怪气那种。
阮钰被他莫名刺了一句,不动声色地撩开垂帘,见殷笑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微微一笑,又淡淡瞥了顾长策一眼,轻声道:
“容不容得下是将军的气度,能不能让将军容下,是在下的本事。”
伽禾莫名其妙被排挤在外,闻言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总之是附和了一声:“世子是有本事的。”
顾长策多少年不曾被这样顶撞过,闻言眼皮一跳,怒极反笑地放缓了声音,竟颇为和气地说:
“早就听闻宣平侯世子摔错了地方,身体有恙,出行不便,没想到还能在此处遇见你——唔,想必宣平侯也不知道此时坐在世子屋中的究竟是哪位吧?”
殷笑:“……”
自然不知道。为了阮钰能顺利出行,卫鸿一早就被四个侍女按在镜子前上妆,足足化了两个时辰——为了避免被认出来,他甚至还在靴子里铺了三寸高的鞋垫,殷笑亲眼看着他垫的。
阮钰道:“侯爷不知道,顾将军难道要去我家告知吗?”
顾长策武艺超群,脾气又差,素日也就对着陛下跟几个殿下能装装样子,都尉府的同僚若是敢这么和他呛声,早就被他按在地上揍眼眶子了。
他的嘴欠是正常发挥,阮钰却是格外喜欢与他呛声,然而此人身份不低、精神不清,身体还不怎么好,简直是站在道德制高点,顾长策一时半会奈何不了他,只得收了声,决定不再给自己找麻烦。
此人翻脸如翻书,也是位难得的俊杰,把“宣平侯世子”五个字在心底翻来覆去念了个三遍之后,终于又有了容下他的气度。
只见顾长策嘴角一弯,扯出一个典型的皮笑肉不笑,忽然又变了态度,好声好气道:
“世子放心,自然不会。您与这位伽禾医师都是心细如发的仔细人,恰好蒋仲信——哦,就是被害者,都尉府的同僚,他值守日留宿的厢房还未仔细检查,二位既然对案子感兴趣,我叫人领你们去探查一番?”
这位顾将军实在不愧是鹰犬界的紫微星,一旦想说人话,就能滴水不漏地把人糊弄过去。
可是阮钰半点也不想和玩虫子的苗医一路。他有心随着殷笑一道走,于是转头看了她一眼,刚想开口,顾长策便截口打断道:
“薛昭有护卫郡主的职务在身,为防万一,只能请请郡主与我二人一同出差了。二位这里请——张海逸,出来带人!”
都尉府的看门大黄被他吆喝得一跳,直接从地上爬起来,昂起狗头,趾高气扬地把耳朵从薛昭手里扯回来,扭着屁股离开了。
都尉府要查的是蒋仲信的死因,尸体是在常平巷蒋家姐弟家中发现的,据仵作说,他是自杀的。
叫薛昭过来也并非全然是为了问话,实在是都尉府这几日人手太紧,大部分人都被调派去查鸣玉山案的线索了。因为人手实在不足,派出去当皇子护卫的顾长策被喊回来主事此案,而薛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