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筱筱面露难色开口:“荣家老爷待我不薄,于我有恩。感谢林如星好意,我心领了。”
随后便垂眸握住衣袖不语。
徐正往她身后看去,荣家老爷荣金棠还在厅外探头张望。
莫非苏筱筱受制于荣府,有难言之隐?
他的视线移回至苏筱筱紧握着衣袖的葱白指尖。
缓慢开口:“苏小姐莫非有何难处?”
苏筱筱眼光游离,沉吟片刻道:“徐公子,小女不才,自幼在父亲庇佑下苦读四书五经。”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不仅是文人志士的使命,亦是小女的志愿。”
“只可惜。”苏筱筱轻叹了口气,“时运变化无常,谁又愿意信任一个罪臣之女呢,只有荣府看中了我的才能,买来做私家老师。”
“即使林如星为我赎身,但我的罪名洗刷不去,志向亦无处施展,于我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故我不会离开荣府,徐公子,您能理解我的苦衷吗?”
徐正默然看着她,面容温婉清丽,双眼纯真明媚,但却有心系天下的坚韧,如一根野草,扎入淤泥亦奋勇勃发,柔软又充满生机。
他不禁心生敬意,低声道:“我明白了。”
徐正离去前,苏筱筱陪在身后护送至门外,屈膝行礼起身,又蹲了下去,在脚边捡起一块丝绸手帕,塞到徐正手里道:“徐公子,您掉了东西。”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向荣府,徐正握着手帕蹙眉上了马车,在颠簸前行的马车里,他打开了手帕。
*
救我。
林如星拿过徐正递来的手帕,朱红色两字印在白色丝绸手帕上,像是一道血书,满是求生欲。
他把手帕放在书案上,目光描摹歪斜的笔迹,片刻后,他拿出前几日苏筱筱抄写的《孝经》,放在手帕前。
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迹上,放着一抹红,煞是亮眼。林如星右手撑在太阳穴垂眸看着,这是他思考时惯性的动作。
片刻后他放下手,开口:“徐正,你来看,苏筱筱和陈风的字迹,是否非常相似?”
徐正走到书案前,仔细瞧了瞧两个字,哑然开口:“字体偏瘦都向左斜,看笔迹,的确像。”
他抬头,林如星看着他,双眸如深潭。
徐正扯了扯嘴角,摇头,“但苏筱筱和陈风,绝不可能是同一人。”
“苏筱筱走路轻缓,声音轻柔,与陈风果敢大胆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更何况,苏筱筱脖颈光滑,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
林如星挑眉,不再言语。
徐正见状,正欲退出书房,林如星的声音从他身后传出:“请苏筱筱入学宫办学,她想为天下立心,我就随了她的愿。”
徐正转身,嘴巴微张看着林如星。
东林学宫只对男子办学,不办女学就罢了,现如今竟然要女子来当老师?
疯了吧这是!
“林祭酒,万万不可。让女子来当老师,岂不是坏了规矩?”
“朝廷怎么看?王公大臣们又会怎么看?若有人以此做文章,到时候就不是林祭酒您一个人的事了!”
林如星不紧不慢地将手帕收到衣袖里。
“我自有定夺,徐正,你请她过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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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金棠这两天觉得一切都很反常。
苏筱筱前脚刚回荣府,徐正后脚就来了,指名道姓要为她赎身。
苏筱筱拒绝后,他心里刚松一口气,结果第二天,林如星不提赎身的要求,直接请她去东林学宫当老师!
好家伙,说一不二的林如星直接为她破了规矩。
而林如星又是什么人,北济王的名头无人不知,他又是北济王最厉害的儿子。
再拒绝,就是他们荣府不识好歹了。
他看着苏筱筱为难的脸,即使是苏筱筱不想走,他也得赶人了。
“苏小姐,您去东林学宫,多给荣闫一些照应啊。”
苏筱筱只得点头。
她亦是蹙眉,她留下求救信号,有她自己的考虑。
是本想回到宅邸后,再对外宣称荣府苏筱筱失踪了。
求救不过是一个幌子,让林如星起疑心,去找一个不存在的人。
这样,她便彻底成为书童陈风,了却后顾之忧。
没想到,林如星根本就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
什么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行事完全没有章法,即便是见过世面的苏筱筱,也是大跌眼镜。
苏筱筱咬牙,只身跟随徐正上了前往东林学宫的马车。
她在颠簸中看到层层叠叠的朱色高墙,东林学宫四个字逐渐映在眼前。
苏筱筱放下帷幔,这次,她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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