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佐那说,萩原同学介绍了锻炼打架技巧的地方给他,所以这些天决定听从建议去提升能力,等有空的时候再来陪我。「因为不想输——」他是这么说的,仿佛虚心接受建议的态度。我知道伊佐那一直在打架,身上总是有伤,大概还认识一些会抽烟的街头朋友。但他也不像是会大方承认自己会输的性格,何况是在他不喜欢的萩原同学面前。
不过,松田同学家里和本地的拳击馆走得很近,萩原认识一两个愿意指点小学生的教练也不奇怪,而实用主义的伊佐那会把掌握有用的技能放在首位。没有非得怀疑下去不可的事实依据——只有挥之不去的违和感,让我无法对他的说法全盘接受。
投入湿乌冬后,水沸腾时的气泡破碎的响声马上被压缩为沉闷的低音。大约两分钟时把煎蛋、香菇、鱼糕、解冻过的小松菜也放进雪平锅里一起煮。这天早上没有煮高汤,于是作为替代地倒入鲣鱼酱油加味淋做为汤底。
热好的天妇罗搭配沙拉酱单独装盘,冰箱里剩的最后一块卷心菜擦丝,撒砂糖拌成沙拉。我端起面碗,在餐桌前坐下,手掌合拢。
“我开动了。”
一边吸面条,我一边思考着松田的提议。
萩原同学「真正的样子」……擅长物理和国文、不喜欢外语、下午第一节的近代史课上一定会打瞌睡,衬衫领口的头两颗纽扣永远敞开,中午吃从家里带的便当,每逢周三都会跟周围的同学交换配菜以逃避不爱吃的豆芽,但从国中到现在,周三便当里的豆芽份量已经越来越大。
作为同桌,即使不必特意关注,也自然而然地了解到这些事,那么,这就是松田所说的真实吗。
比起这些,难道不是在事态逆转后仍能清醒地说出「没有人应该受到欺负,但是我也不能代替任何人原谅曾经的加害者」、最后还去那个人的病房探望等等举动……更加接近真实吗。
而另一边,是那之后「我又没有参与逆霸凌的活动所以和我无关」,尽情冷眼旁观的我。即使得知对方意图轻生,也没有丝毫悔意,竭尽全力肯定着自己做法的我。
为了反复责备自己,才把萩原同学的正义感看作完美无缺的我……吗。
自杀未遂的「少女A」。
升上高中后第一个主动想要和我成为朋友的同班同学,明恋萩原研二的女生。霸凌行为被揭露后,反过来成为被全校霸凌的对象,退学不久后在家吞服了过量安眠药片。
然而那个事件的起始,并不是反抗行为。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是被我拜托修好了空教室前的故障摄像头的松田阵平——
时针转过七点半。
茶几上摊开今天的作业,作业本的对面摆着电话座机。
用手机通话产生的话费太过昂贵,我和真一郎最初就约好了要打电话就用家里的座机。结果不知道他是不是误解了我的意思,从那之后每天晚上都有电话打来。
不过,明天就能见面了。所以今晚也许不会有来电。有什么话,都可以等到明天见面再说。所以——
叮咚作响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自我说服。
“晚上好啊小雪——文化祭怎么样?好玩吗?”
听到他声音的瞬间,我感觉身体从想不明白的烦闷中解脱了,连空气也变得轻盈。
“也可以说好玩……经营跳蚤市场的盈利全都被学校抽成拿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
真一郎挨着话筒发出了畅快的笑声,紧接着问:“没有别的活动吗?鬼屋?女仆咖啡厅之类的——”
“有喔,伊佐那在女仆咖啡厅的摊位特别受欢迎。明天给你看照片。”
“哈哈哈,没有拍自己的照片吗?”
“女仆咖啡厅又不是我班上办的啦。”
“我没有想看——呃也不是不想看!但是普通的照片也想看。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再看不到亲爱的女朋友我就要死了。”
误、误会了!我搞错了!为什么刚刚开口之前完全没过脑子啊!
事已至此,再懊恼下去反而更容易被发觉失言,好在隔着电话线不会被看到尴尬的反应,我装作若无其事小声说道:“明天就能见到了。”
“是啊……明天。”
不知想到什么,真一郎又轻轻笑了一下。
“我和武臣说过了,我们交往的事……但他想先和你谈谈,再决定要不要揍我。”
“哎——”
哥哥完全没有对我提起过。昨天和他联络时,就和以前一样聊了聊春千夜和千寿的事。这样一来我倒是很轻松啦,不过也有种压力全部转移给真一郎的感觉。
“明天我是不是应该穿和服……那个……要正式地拜见武臣、不,拜见哥哥大人……什么的。”
我还没来得及吐槽,电话另一边就传来佐野万次郎的狂笑。听筒随即被捂住,听不清小孩在说什么,模模糊糊听得懂真一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