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午后时刻,日头正盛。强烈的阳光照射在那台小小步辇之上,将上头那人的衣衫照得闪闪发光。
原来是满衣的花纹皆是金丝绣线,在衣服上团团锦簇,昭显着衣衫主人的华贵与奢靡。
步辇行至轿前,停在了宋谦寻跟前。那中年男人神色和蔼,望向宋谦寻深深作了一揖,深怀抱歉道,“我乃扬州秦孝先,今日乃手下办事不力,多有打扰,还望大人有大量。”
不等宋谦寻回话,他又接着道,“不如请大人前往寒舍一聚。正值府上烹了些茶水,权当为大人陪罪了。”
说罢,他大手一挥,随行的人中便跑出来两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将那昏倒的轿夫抬到轿板一边,转身上了轿板,将两马喊跑起来。
一切之事似乎都已经被这位秦孝先定好,嘴上客气,却完全不容许宋谦寻和李南卿有所反驳。
那马儿本就受了惊,此刻忽然被抽了两鞭,吓得蹬蹄就跑,颠得轿板上原本站立的李南卿一晃,身形不稳,砸在了轿板上。
预料中的摔倒疼痛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垫在了下面,还发出了略显凄惨的一声闷哼。
她砸在了宋谦寻身上。
李南卿慌忙起身,见自己似乎正好砸在了那人胸前中箭之处,疼得他头上冷汗直冒,濡湿他鬓边青丝,显得整个人在温暖日光下却如堕冰窟。
李南卿一时有些慌神,她正想努力挤出一两句话抚慰一下被砸痛的宋大人,宋谦寻倒先发话了。
他捂住自己旧伤口处,叹了一声,“无妨。我陪李典吏去轿内坐好。”
说着,他强撑起身,从轿板上爬了起来,在人群观望之中,同李南卿又一同入了轿内。
李南卿于心不忍,只好很是小心地扶了宋谦寻坐好,替他理了理被砸乱的官袍和官帽,报了一个笑给他。
宋谦寻瞧瞧低下头,不再看她,也不说话了。
李南卿仍旧想着方才路遇之事,没注意到宋谦寻脸上飘过的一抹绯红。她想起那个自称秦孝先的人,问宋谦寻道,“大人,刚刚那是何人?为何要应下他去府上?”
宋谦寻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轿外掠过的石板街,人声嘈杂,扬州城何时不热闹。
“那位秦孝先,我也只是有所耳闻。听闻他是扬州府极有名的巨贾,手下什么生意都做,人也狠,因此家产积累丰厚。”
宋谦寻的目光扫过轿外一个捏糖人的铺子,过了片刻,又悄声接道,“不过我还听说他早年间行走江湖闯荡良久,直到年过而立才生下了家中独子,管得相当之严。但他家那位公子似乎是与秦孝先隔阂挺深,父子俩并不和睦。不知方才他们是不是因为秦公子之事来的。”
说话间,轿子已经拐了个弯,挤出喧闹的石板街,拐进了一栋府宅侧门里。
轿帘被方才那汉子扯坏,李南卿坐在轿内,便可直接看到府宅的模样。
这是一座诺大的宅院。饶是完全不识货的蠢蛋,瞧一眼,便也可知这座府宅的气度非凡。
门牌上的匾额用的上好的古木,气韵悠悠,“秦府”两字迥然有力地刻在牌匾上。两侧楹联雕出了游龙走凤之形,颇为气派。门下齐膝高的门槛,带着高门自由的威严。
李南卿看着前面那一列带队人一个一个翻山越岭般的跨过门槛,直觉这户主人应是个威严难以侵犯之人。
她还从未被人坐在轿上抬入过这般府邸,想了想,觉得太阳穴都有点疼。
不多时,轿辇在侧院停落。有一列下人过来,请了宋谦寻和李南卿前往前院正厅去。天井之中,两道本被拆开的八仙桌已被人从墙根挪至正中,拼合成一张大桌。桌上,一道道精致的午后闲食摆放在碟盏中,花样繁多,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秦孝先挺直着背坐在正厅的龙风椅上,见宋谦寻和李南卿来了,忙请人落坐到客座上,连声赔礼,“两位官老爷,实在是我手下的粗人不知轻重,冲撞了官老爷的轿辇。秦某已经命人去责罚那个有眼无珠的东西了,二位可想观刑?”
李南卿听他说话,只觉得眼前这人实在是个威严颇深的人。他眉目间沉淀的风霜让整个人都带着森森寒意,不怒自威。
正有些囧然间,她余晖扫过身旁的宋谦寻。见宋谦寻满面笑意,如待春风,平白给她送来一些暖气。
对比相当明显。
他笑着望向李南卿,而后又转向秦孝先,道,“秦大人之名,我早有耳闻。我与李典吏乃海城县府衙官差,此番前来扬州,原是为了协案调查的,不想叨扰了秦大人办事。”
似乎是知道李南卿未曾登门过如此森严的高门宅院,宋谦寻看向她的笑容里满是安慰与温柔。他笑意盈盈,给足了李南卿底气。
“秦大人,李典吏舟车劳顿,想是不愿再节外生枝了。”
听罢,秦孝先打量了眼一直默然的李南卿,“是秦某冲撞两位大人,多有冒犯,实在是望大人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