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花(1 / 2)

刘大花仍旧倚坐在李南卿怀里。

她贪恋这一点点别人躯体上渡过来的温暖。那是她短暂的十二年人生中少有的体验。

眼泪已经被揩尽,可不一会儿,便又从刘大花眼角落下。她只好一次一次摩擦过自己的皮肤,把一双眼扯得生疼。

刘大花瞪着一双干裂的眼睛,认命似的,盯着那面墙中尸体。

屋中斑驳,处处逼仄,这是她住了十二年的家,也是一切爱恨与罪恶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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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花出生在这座江北民居里,有一对不多交谈的父母,和六个豆芽儿一样的弟弟妹妹。

人丁兴旺的家,生活却十分捉襟见肘。

父亲刘良在田间务农,农闲时在家,便和母亲刘曹氏琢磨着怎么生出个儿子。于是,年纪尚小的刘大花自小便在家中帮忙择菜烧饭,照顾因生产而虚弱的母亲。

她会挑选午后阳光最温暖的时候,和母亲一同卧床,手握着手,一同期盼那腹中能是个男儿,好缓去母亲些许痛楚。

这样的日子刘大花过了七年。

刘大花七岁那年,刘家终于诞生了唯一的一个男婴,刘曹氏也终于算是完成任务,开始尝试着下床走动,做些别的事宜。

那是刘大花第一次看见母亲的另一面。

她将小小的儿子背在背上,牵着大花一起去院子里摘凤仙花。

凤仙花的花瓣又红又艳,像一团团炽烈的火苗。刘曹氏把那些花捣碎,给刘大花涂在指甲上,又给自己也涂上。

等碎花风干的时候,她突然捉过刘大花的手腕,调皮地笑问,“大花,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刘大花摇摇头。

七年的日日夜夜,刘大花只听过父亲喊母亲“喂”或者“娘们”,而外人则会喊她刘曹氏。

“我叫曹春宜,春天的春,宜人的宜,合在一起,是春色宜人。像这样的春天,我们坐在院子里,是最舒服的。”

说完这句时,曹春宜又笑了笑。春日午后的阳光温暖地抱着这对母女,日子缓和如潺潺流水,温润而过。

自那之后,刘大花开始在私下叫母亲的名。她“春宜、春宜”的叫,母亲就笑着“诶、诶”答应。这成了两人之间的秘密,不属于这家中任何一个旁人。

可就在四个月前,一日,刘良终于从田间回来。曹春宜带着刘大花去市井摊贩那买了好些吃食,准备做桌团圆饭。

路过那家金光灿灿的金悦堂时,刘大花昂起自己瘦小的脑袋,惊叹一句,“这楼里的饭菜味好香呀!”

下一句,她本是自言自语,却不知怎么,被身旁牵着手的曹春宜听见了。

“要是有一日,能来这金楼里吃一顿就好了。”

后来几日,不知曹春宜动用了什么本事,居然真的让一家之主刘良发布了号令:

“今天我们也去金悦堂吃饭!好好开一次荤!”

可农间劳作的农民和终日守家的妇人又该从何知道,金悦堂里吸引人的,不止是餐食呢。

自从那日在金悦堂开荤之后,刘良开始变得越来越不着家。他隔三差五就要去那座顶高的金楼,然后满身酒气的回来。

有时候,他愤怒到红脸,便对曹春宜拳脚相加,疯狂打骂,但更多时候,他是春风得意地回来,将妻子一把抱进房里,直到天光渐起,刘大花才听不见屋内怪异的打骂声。

直到三个月前,家里开始频繁来一些生人。那些生人全都操着家伙,进门便会砸烂一切可砸之物,再打骂完刘良,才匆匆离去。

原本不知刘良染上赌瘾的曹春宜,陷入了彻底的绝望。

她慌忙和刘良商量,到底要如何才能将他在金悦堂欠下的泼天巨额还上。夫妻俩一时间愁眉紧锁,刘大花也再难看见母亲曾经温婉甜蜜的笑容。

那一日,一个人登门,为刘良带来了一张纸。

一张盖着海城县府衙刻印的纸,纸上写的,正是卢才纶新颁布的条规。

自知还钱无望的刘良决定,牺牲掉自己过多的女儿,来保全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可惜,临到动手的那一刻,身为母亲的曹春宜还是不忍对自己痛苦生下的幺女痛下杀手。

最后关头,她绝望地对刘良说,用自己代替女儿,用自己的死,去换女儿的死。

可没有磨的刀子一刀刀割在脖颈上,钝刀切肉,实在是太痛、太痛了。

曹春宜咬着牙砍自己脖子,只砍到一半,就再也下不去手了。

抱臂站在一旁的刘良,在最后那一刻决定,帮助妻子一把。

于是他手起刀落,斩断了妻子最后的气息。

可杀完人,他才知道,县衙规定里,必须是意外死亡的人,才能得到恤银。

对于因此白费一个妻子,刘良并没有太大感觉,因为他还有六个女儿可以用。但将妻子埋在何处,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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