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打又骂,不给饭吃。眼下我入宫不成,你觉得,柳家还会要我吗?”
柳四娘冷哼一声,咽下血水,咧出一口带血的牙,
“死了好。我死在这里,你们找不到苏美人,至少还有人念我一辈子。”
谢惟清大骇。
威逼利诱也需要拿住对方的软肋,可柳四娘连一心想死,谢惟清真的束手无策。
“你就是个疯子!”
谢惟清喃喃着,跌跌撞撞撞开木门,一抹柔软拍在他的肩头
“我来劝吧。”
永安郡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背后。
“公子素日里没做过这类肮脏事,不知道其中门道。我不怕,我来。”
永安郡主甜甜的眨了眨眼睛,从容模样就好像只是在给谢惟清展示如何杀鱼做饭。
谢惟清还没从柳四娘的惊骇中缓过来,转头瞧见永安郡主的模样,瞬间又揪了心,震愣得面若冰霜。
永安郡主见他不动,提起千层裙摆,袅袅迈过他的身侧,
“公子莫担心,我手染鲜血,我罪孽深重,不差这一桩。”
娇笑的话音落下,她朝身后的侍卫扬了扬头。
谢惟清蠕动双唇,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被侍卫挡在门外。
很快,柴门内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
谢惟清脸色更沉,紧紧咬起牙关,像在隐忍着什么。
“公子,您回吧,郡主向来有分寸,无需担心。”
永安郡主跟前一位管事的侍卫见谢惟清面色不佳,劝他道。
谢惟清揣着满腔忧思,坚持守在屋外。
等到天色将暗时,哭嚎渐小,永安郡主终于推门而出。
膩白小脸上溅满血痕,一颗血珠子坠在唇角,红得惊心。
挽起的袖口,露出手臂上一道划痕,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她整个人抖得不行,却还是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一步一步端端向谢惟清走来。
“走吧,我知道美人下落了。”
她巧笑依旧。
谢惟清仿若未闻,一把抓起她的手腕。
“怎么回事?”
除了那道木棍刺开的长长豁口,她的小臂上,还有新旧不一的割痕。
她不是最受宠的郡主吗?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谢惟清心里抽痛,目露责问,像是莫名生了气
其实,他是想问,这些伤口,都是怎么回事。
但永安郡主没有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在问柳四娘的状况。
她瑟缩着将手藏进袖子里,朝柴屋里努努嘴,
“你别生气,留了一口气,没死。”
谢惟清循声看去,只见一摊软泥隆在草垫上,一起一伏,极轻极缓。
“好了,快走吧。都三天了,谢夫人该等急了。”
永安郡主拽了拽谢惟清的衣袖。
侍卫簇拥着她走远,谢惟清心里不是滋味。
他哑然立在原地,最后确认过柳四娘的生死,才打马追上。
不多时,雨雪纷然而至。荒僻的庄子很快覆了层白,死寂沉沉。
雪水顺着门缝汇进柴屋,濡湿了草垫。
也不知过了多久,柴门内终于传来响动。
柳四娘艰难的支棱起身,望着空无一人的白雪地,诡异的低笑起来。
她确然是疯了。
九死一生,她想的不是保命,而是:太好了,他们,自始至终没有想到宫里那位贵妃。
柳四娘尚且有力气回到柳府,她知道自己如果回家、完全可以活下去,可以活得很好。
但那一刻,她却一心想着,得快些告诉苏贵妃,他们正寻苏美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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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楚意找了谢惟清三天,心灰意冷。
只给绿袖留下一张信笺,便无声无息上了青山寺。
绿袖和徐伶找去时,已是隔天清晨。
熹微晨光高不见顶的神像照得金光璀璨,林楚意渺小又卑微的跪在佛前,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她的手里,捧着一方丝绢幡布,她的身前,立着一根长烛,不灭的烛光不偏不倚燎在幡布正中。
灼热的灰烟蒸腾,一双素手熏得通红。不时有灯花噼啪炸开,烛泪溅到她的脸上、手上,她却纹丝不动,身板笔直,仿若入定。
这是下禾郡独有的习俗。
下禾郡善织,丝绢幡布织得薄如蝉翼,极其脆弱。祈福之人若能奉幡布于头顶,不断不燃,便能圆满。
她要圆满,她要谢惟清无恙。
绿袖哭得抽噎,扑了过去,
“姑娘这是何苦。姑爷那么爱姑娘,一定会回来的。”
林楚意抬起眼皮,佛陀金身塑像反着晨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