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阳软绵绵的,瞧着有些萎靡不振。积雪一直到午后才渐渐融化,寒风裹挟着沁凉的水汽,山顶愈发的冷了。
几株清心零星的散落在山巅,剔透可与琉璃相媲美,清莹可与雪争颜色,高岭之花即使在寒冬也永不凋零。
荧悠闲地环保双手,恶作剧似的将孤傲的花枝踩在脚下,尖利的鞋跟如捣药杵一般反复研磨,清苦的幽香随着被碾碎的花瓣融入雪水中,蜿蜒着消失在崖壁边缘。
糟蹋完一枝她的心情也没有好起来,又挑了几株不顺眼的作践,似乎没有发现来人的动静。药用清心可以固本培元,颇为珍稀,即使是在不卜庐药铺也千金难求,这座山头统共不过四五朵,全被她踩坏了。
魈伫立在她身后,沉默的注视了她许久。清心是连理镇心散最重要的一味药材,她求来化种匣定期收集药性最佳的花种播撒在壶中的苗圃里,满园芳华她都不太上心,唯独对这小小的清心视若珍宝。
魈喜甜,而清心味苦,煎煮后更是难以下咽。虽说是缓解业障最有效的的法子,实际上也收效甚微,难以治本。除非是在业障发作时,他都不大愿意碰。
荧只好变着法在他吃的,用的东西里掺入清心,恨不得给他腌渍入味。情到浓时,她也曾抚过他白净的背脊,兴之所至便会猝不及防的张口含住,加之吮吸舔舐,美其名曰品香赏味,每每让他欲罢不能。
“金鹏,若你是我笼中之鸟,该是何等美妙?”
他并非池中之物。她一直都清楚,却不愿醒悟。
“你说,白术那里存放的清心,能否让你苟活到开春呢?”
魈印象中与她的初遇是在荻花州的浅滩,彼时天已转凉,魔物为抓住最后的机会苟延残喘,疯狂的攻城略地,往日平静无波的芦苇荡哀鸿遍野,惨叫迭起。
魔物残渣中包含的怨念催生了业障的侵袭,他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血色模糊了双眼,脑中只余嗜血的杀意,游走在失控的边缘。直到一段清朗的笛音扫清了污秽,他才终于力竭躺倒在地。
遇见她之后魈渐渐退离了前线,虽然被奥赛尔伤了两次,但在众人悉心照料下未见异常,体内业障也悄然隐匿了踪迹,这段日子的安宁令他如醉梦境。
然而阳春三月,魔物最易骚动,业障自然也会复发。山间的野生花枝早被她踏遍,备用的药丸和培育的清心都收在尘歌壶中,自然不会再给了他去。不卜庐药房的存货难以维系供应,恐怕下一次恶疾突发之际,便是他坠落深渊之时。
他眼巴巴追至这里,又始终不发一言,荧心里有些发毛,皱眉厉色道,“没话说就退下!”
她眼里的不耐与嫌恶不似有假,倒映着他可笑的挣扎。他想,或许他还是不明白爱。
“我……有话想问你。”
他难以启齿,一字一顿,荧却神色轻松,“又在为七星的抓捕拖延时间?”
他摇头否认,荧摆摆手阻止了,“无妨,区区几个凡人我还不放在眼里,就陪你玩玩。”
“你与愚人众,还有联系?”
荧好笑的瞥了他一眼,明明想问是不是她助比勒斯解开了奥赛尔的封印,却拐着弯旁敲侧击,生怕误会了她似的。
“当然没有。”
魈僵硬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一股热流在血液中窜动,她没有与奥赛尔勾结,是不是说明她对璃月并无威胁,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荧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嘲弄地说道,“他们也配与我相提并论?只是被我单方面的利用罢了。”
魈的心瞬间凉了下去,他苦笑着说,“你假意落水,千方百计跟着我,是急着和跋掣在我面前演戏,打消怀疑吧。”
荧点了点头,“你倒是不蠢。”
虽然明知帝君殒命与荧无关,但她孤身入海便能引得蛰伏已久的奥赛尔主动现身挨打,未免令人浮想联翩。凝光邀她入住望舒客栈,名为保护实为监视,几位真君也忌惮她的能力与立场,暗中留意着她的举动。
另一边的奥赛尔贼心不死,也在怀疑她的真实身份。荧行动受制处处不便,为了尽快破局,只好与设计召魈前来,在跋擎面前故作亲密。
凝光的挑衅原不足以让跋擎冒险现身,是奥赛尔担心荧无法如约取得护法夜叉的信任夺走百无禁忌箓,才让跋擎出海检视荧的合作进度。
这次谋划的结果比荧预想的还要好,七星,仙人与魔神对她的疑虑都被彻底打消,她也如愿得到了贴身照顾魈的机会,进一步博取他的好感。
魈声音低切,自言自语般问道,“我的伤势,难道也在你计划之内吗?”
那穿胸一击近乎致命,血花绽放的一瞬间,她以为真的会失去他。
荧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