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再相遇
上一刻王秀清还在上京的西大门街市摆摊替人写信顺便卖些字画,这里是底层人民的聚集地,生意勉强糊口。突然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打破这人间烟火气息,吆喝叫卖和讨价还价的声浪,瞬间被各种惊慌的惨叫声替代。“成国公进京勤王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成国公袁弘一,魏太师的死对头,而魏家,是王秀清曾经的夫家。袁家勤王若是功成,那魏家满门恐怕都凶多吉少了。”王秀清跟着人流仓惶躲藏凶兵,也暗自庆幸自己当初设计与魏之音和离,逃出了魏家深宅。
离开了尔虞我诈,相互倾轧的权势漩涡,王秀清这几年也只是个为求果腹,为生活奔波的小民而已,靠着自小积累的一身书画本事,卖些字画糊口。
在这个天下大乱的年代里,王秀清和小女使王鹊儿相依为命过日子。王秀清边逃边想,之前那么辛苦都熬过来了,我要继续好好地活着。然而老天似乎觉得王秀清上半辈子还不够苦。眼看着巷子里那简陋的小家就要到了,远远都能看到王鹊儿在门口焦急张望的身影。突然她身后一阵剧痛,全身一软扑倒在地,失去意识前她只剩强烈的惊惧与不甘。
带着这种惊惧和不甘,再一睁眼时,已是十年前。
轻轻的笃笃声,把她从彷佛的一场噩梦中惊醒了过来。王秀清迷惑地抬起头来,是张教习那张略带无奈的脸,刚才正是她在敲王秀清花案。这小娘子竟然在插花课上睡着了。“秀清,就算你的隆盛篮完成的又快又好,也不能在课上明目张胆趴着睡觉啊。”张教习是宫里排办局出来的,请退后开办了这个教习花道的盛华馆。一辈子小心翼翼伺候大人物,现在年纪大了只想过的随心所欲,所以她的花道课只面向下层官员子女,甚至商人子女,这样不用曲意奉承学生。她一向很喜欢王秀清,有将她纳入传承的意愿。
“啊,对不起,张教习。”王秀清赶忙道歉,脑子却还迷迷糊糊,刚才的一场噩梦怎么如此真实。
下了学,王秀清拎着隆盛篮,独自走在回家路上,她唯一的小女使王鹊儿,被她派去送点心探望好友赵娘子了,她这两天请了病假。
王秀清边走边在回忆着刚才的梦境,直到她在巷口与魏之音撞个满怀的瞬间,脑子才彷佛电光火石般清醒了过来。这明明是十年前与魏之音初遇的情形!所以刚才梦里的经历都是真的,如今老天这是要给她一次重来机会吗?
夕阳照在巷子口,王秀清稳住脚步抬头看他。魏之音,当今太师魏伍德的次子,十八岁就是上京出了名的风流浪子。泥金的落日下,这是一张白皙俊逸,还带着少年人的朝气和热情的脸。年方十六的王秀清,也曾为这张脸魂牵梦萦,辗转难眠。如今一梦醒来再见,只觉满纸尽是荒唐,物是人非。
王秀清在看他时,魏之音也在回看,如同当初一般,他的脸色由愠怒转为关切,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娘子,你可安好?”伸手就要来扶。王秀清却赶紧后退一步。
如今的她,外表虽还是二八妙龄少女,美丽柔弱不经世事的样子,内心却已彷佛千帆过尽。“这便是曾经一见钟情的开端吗?真不愧上京多情公子的雅号,萍水相逢也能惹出后面一堆事来。”对所谓的少年人浅薄的爱慕之情,她此刻只剩满心嘲讽。
但表面却只装作惊慌模样,低头含糊一句:“真是对不住了,我急着赶路”。说完,在魏之音搭话前,竟不顾礼仪,扭头快步融入大街上的人流中,让他追之不及。
梦里那一世的魏之音,作为太师府娇养的次子,出了名的温文尔雅。与他那老谋深算的父亲和杀伐果断的兄长全然不同。因为不用承担家族责任,他便一心追求玩乐,吟诗作赋也好,喝酒赏乐也罢,只要世间的一切美好事物,他通通愿意沉溺其中,其中自然也包括美丽的女子。只是这世间美丽的女子何其多。
王秀清的美丽尤其独特,所以他曾使出了十八般武艺去讨好她,追求她。最后连他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铁了心要求娶她。那股子为了爱情,愿意抛却一切世俗成见的炽热,绝非一般女子能够招架的。于是王秀清感动了,不顾父母反对,不顾门第落差,执意嫁入魏家高门。
结果此后她被困在内宅蹉跎岁月,眼光见识被局限在那内宅争斗中。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一旦得到却能弃之如敝履,两人越行越远。恩爱日短,仅仅一年时间不到,魏之音逐渐暴露风流本性,把她丢在一旁形同摆设,在外又和其他红颜知己展开了你追我逐的爱情游戏。
失去了夫君的爱护,又没有娘家撑腰,她在魏家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压抑。在这高门内目睹各种龌龊和突破下限的事情,她惊惶无措,人也逐渐变得胆小懦弱,最后连下人都能欺负王秀清。
父母因门第相差太多无法插手王秀清在魏家的日子,在王秀清婚后一年间先后抑郁而终,其中或有蹊跷,但是她那时候被困在后院,根本无从下手查悉。
从此孤苦无依的王秀清,在那之后终于幡然醒悟,设计让魏之音写下和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