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琦君凄哀地笑了笑,“太后这般说,是明着告诉我,如果日后晟王威胁到了阿昱的位置,您不会帮阿昱,是吗?”
果然,就算是圣华太后是她亲阿姊又如何,皇家亲情本就淡泊。阿昱他,是太后,是苏家,最能抛弃的人。
“哀家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哀家看顾皇帝的时间,比圣华太后还要多些。哀家与皇帝的感情,比你要多十八年,岂是你能够臆测的?”
沈琦君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她抽出手,眼眸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重新站直,衣裙掩住凸起的腹部,“太后,朝堂之时本就不该我们谈论的,今日是我僭越了,在此向太后赔罪。”
沈琦君这是在给她台阶下?苏年点头说是。
“臣妾还得回宫喝汤药,就不陪太后了,臣妾告退。”
苏年苦恼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支起一条腿,撑着下巴。
沈骁站在门口,看了看离开的沈琦君,然后走进屋子。
“沈琦君真是奇了,什么都知道。”
沈骁从门边绕进来,“她肯定一点都没信。”
“沈琦君哪有这么好糊弄的。她知道我知道的,我也知道她知道的,再绕弯子也太可笑了吧。”
沈骁抱臂靠在墙柱上,“你刚才和傅季说的也太莽撞了,我看他对皇位真没兴趣。圣华太后的事估计是铭山王妃跟他说的,气着了暂时没缓过来,所以连带着记恨你,对你态度差些。”
苏年也很冤枉啊,苏瑾年知道的事,她都不知道,还被人当是假慈悲。“不管傅季想不想要皇位,我肯定要帮他的,不然我们的任务完不成。”
“你现在倒是清醒了,之前不是还想着保全傅桓昱的plan b。”
苏年心有余悸地摇摇头,“我可不想再在这待下去了,万一被嘎了怎么办,如果被孙家改朝换代了,我一个太后算什么。反正只要傅季美美当上皇帝,和秦江笙在一起,我们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要是沈琦君能辅佐政务,还算挺合适的,她聪明又能识人心。可惜这时代虽说还算尊重女子,让女子理政还是不太可能的。就算她是太后,皇上周围的人每次说到国事都会避讳着她,更别说沈琦君了。
——
几辆素色的骡车在文显门停下,脚踏摆好,几个秀丽的女子掀开布帘,穿着浅色绣花鞋的脚踏上脚踏,裙摆在空中打了个旋,然后顺着脚踝滚落,搭在鞋面上。
女孩子们大抵都穿得素雅,偶有一两个穿得俏丽些的,也都不算跳脱。但这素净的衣服也能显出好坏,有的衣裙颜色虽素,远远看去就知道颜色不俗,在日光下还能显出流光来。
沈琦君在最后一辆马车上,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手在胯边一下下地捋着,试图把那一条浅浅的褶皱捋平。
她在马车上已经极尽小心了,几乎不敢放松着坐。与长姐进宫时不同,那时父亲还花了大价钱安排了一身考究的衣裳,长姐被打发了回来,父亲大概觉得自己更没机会,随意扯了块布给她做了件新衣服。
因为在选秀过程中与其他人起了冲突,姐姐连见到皇上的机会都没有,那身衣服都没有用武之地。那身衣服倒还在家中,只是太过晦气,她宁愿穿这身凑活的,也不愿穿那件。
女孩子们走路时,聊些话是再过正常的,前边马车的女孩子走得慢了些,正好与她排齐。
“你是哪里人?你父亲是何人?”
沈琦君笑着一一作答。
那女孩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姐姐是不是就是那个,扯坏了如今的顺嫔娘娘的发髻,被赶出宫门的那个秀女?”
沈琦君没想到去年的事情,到今日还是人尽皆知,甚至才报了名字就回忆起来了,这也不难理解为何长姐回家后嫁娶如此艰难——寻常当选了秀女的,就算没被选上,也是一种荣耀了。
那人没再与沈琦君说话,快走几步与前面搭话去了。
很快遇上了嬷嬷,她们成排站好,听着说了些教诲的话,然后把人带到御花园。沈琦君被安排在第二排,她知道皇上与太后坐在珠链之后,但她不敢抬头看。
多做多错,就算不能入选,也不能落得与姐姐一个结果。
叫到她名字时,沈琦君还有些发愣,等她回过神,脚已经下意识地把她带到了前头。沈琦君感觉连胃都在抽动,手想扶着哪,但四周空空荡荡无处依靠,只能攥着方才抚平的衣摆,食指一划一划让自己镇定一些。
“你为何不抬头?”清朗的男声从上头传来。
沈琦君猛得抬头,倒把上头的人吓了一跳,年轻的太后笑了两声,对皇上耳语了两句。这一抬头,沈琦君总算是看清楚上面的人,她早知道太后与皇上不是亲母子,但长得还是挺像的。
“你这眼睛,倒是像上个月狩猎时遇到的那只山鹿,虽看着傻傻的,跑起来倒是快得很。母后许久没笑了,你让母后展颜一笑,也是你的本事,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