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北齐二十八年春,一场毫无征兆的大雪落在京城,落在一口枯井旁。

枯井恶臭难挡,因常年无人打理乌黑发绿的井水没有一样活物,只是此时,那里赫然有一张人脸。

一张被泡得发肿发白看不出模样的女人脸,右眼空洞被挖了去,绿色的裙摆与井水好似融在一起了般,谁也不清楚她是什么时候跳进去的,又是怎么跳进去的,在里面待了多长时间。

只知道初春的井水应是非常冷的。

无人打理的废井应是最为肮脏的。

井旁一角白衣矗立,他望着井中的女子迟迟不做声,漪涟在井面荡起,风雪中唯有这样一滴泪送她回家。

——

“姑娘,姑娘醒醒!”文春额间汗珠密布,刚从外面一路小跑回来,连衣服都没整理,顾不上府里的礼数,急匆匆地来叫醒江清念。

只是今日与往日不同,江清念从不在晌午睡觉,今日不知为何她疲惫得很,睡便睡了,偏偏一向睡得浅的人现在却怎么都叫不醒。

清丽的睡颜似乎睡得很安稳,手下是一角亲自绣的嫁衣,自古没有女人在未定亲时绣嫁衣的,更别提官宦家的女儿,这事除了她自己也只有文春知道。

“姑娘,太子回朝了!太子回来了!”文春急得眼睛都要红了,轻拍着江清念的胳膊,恨不得让她早一点知晓。

额头覆上一层薄汗,她在无边无际的水中一直挣扎找不到尽头,一只手从水底伸出,用力将她拉下去……

“不……不要……不要!”惊叫坐起,窒息感犹存,头晕脑胀,耳边是熟悉的小侍女在叫她,她偏头对上文春着急的神情,想说话,嗓子无比嘶哑根本发不出声音。

右眼猛地一阵剧痛,痛苦难耐地紧紧捂住。

“呃!”

“姑娘!”文春见她这般模样脸瞬间白了几分,几乎是连滚带爬到桌上倒了杯水端来,一边小心地喂一边轻声说,“姑娘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文春喊家医?”

一杯清水下去,江清念也清醒不少,右眼缓了些,她冲文春轻轻晃了晃手:“不必,只是做了个噩梦。”

是梦吗?她自己也说不清,脑海中闪过的片段太过模糊。

可又那么真实,井水冰冷肮脏深不见底,她还记得井壁划开她的胳膊,井水涌入她的鼻息,她伸手,却连太阳都看不见,在死的最后的一刻,似乎看见有个人在井边。

模糊的白,如鹤羽。

撑着床坐起来,身体发软发麻,转头迷茫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文春赶紧接上,但又怕再吓到她,这次说得慢了许多:“姑娘,太子回来了!”

江清念一时没反应过来,足足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跟着呢喃了一句:“太子……回来了?”

过往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重现,如同重新活了一遍。

“玄明哥哥现在在何处?”她快速整理衣着,下了床文春跟着在身后打扮,特地选了今年老爷从外域带来的红玛瑙玉簪别在小姐头上。

这个世间敢直呼太子名讳的恐怕只有江清念了。

她如实说:“太子刚回来,现在还在皇宫殿中,姑娘别急。”

“他如何了,可有受伤?”省去了繁杂的装扮,江清念往外走,许是中午太阳太大,她被太阳光晃的眼睛有些痛。

毕竟还是初春天凉,文春拿了披肩为她披上,见小姐开心她也开心,声调跟着上扬了几个音:“姑娘放心,太子殿下一切安好,我打听了,太子连皮外伤都没有。”

北齐太子宋砚舟三个月前去南方赈灾突然消失,陛下几乎把南方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遇难了,朝堂动荡,民间不安,唯有陛下和江清念始终坚信他会回来。

“姑娘,今天国相也回来了。”

“国相?”江清念微微讶异,下意识说,“老国相吗?”

“不是,是老国相家的裴二。”文春小声提醒,“听说裴公子这次回朝是想选个修道女带上山,此事蹊跷怪异,今日老爷也是因为这事到现在都没回来,裴二公子与太子同日回,难免……”

她没多说,但剩下的内容江清念也了然,蹙了蹙眉,踏上马车后压低声音严肃道:“这话你现在吞到肚子里咽下,永远不能再提,裴国相与太子回来是否有关不是你和我可以议论的,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去,别说你,恐怕我们整个江氏都要遭殃。”

文春脸一白,急忙低下头:“是,姑娘,是我胡言了。”

江清念摇摇头,仍觉得不妥:“等我们回来你便去查看府中是否还有人说及此事,凡是议论者,务必重罚。”

“是。”

皇宫重地闲杂人等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就算是文武重臣也要下轿才能入宫,唯有江家的大小姐,马车上挂着皇帝的免死金牌,无人阻拦。

那时江清念八岁,游水江南时救下失足落水的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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