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冷得很。他穿着白色羽绒服都觉得冷，可沈君茹一个六十岁的老人，竟能只顾风度不顾温度。着实佩服。
“沈……沈老师，这是我翻译好的《亲密朋友》，您看看。”他把手里的样书递过去。
沈君茹坐在沙发上接过，又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副老花镜，戴上老花镜看书的时候，才有了那么点老年人的神情状态。
“你坐呀。”沈君茹翻过几页，抬头见叶疏朗还局促地站着，又招了招手。
叶疏朗这才坐下。
“翻译的不错啊，你叫……”
“叶疏朗，疏离的疏，朗月的朗。”
“叶、疏、朗，好名字。接触翻译多久了？挺有才的，能把两国语言融合的这么好，难怪出版社那边跟我力荐。”她说着，又翻过一页，抬头间发现叶疏朗盯着茶几上的相册发呆。
“这是我女儿。”
……
沈意安觉得有点怪；“你盯着我和我妈照片发呆干嘛？”
“第一次去名人家里，紧张嘛，就随便看个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叶疏朗双手一摊，表示很无辜。
“所以我妈说了什么？”
“听我慢慢讲呀，这次可不能打断哦。”
“好。”
……
沈君茹从茶几上拿起相框，神情有些落寞，语调低沉道：“是个很优秀的经纪人呢。”
叶疏朗忘了自己那时候回答了什么。
沈君茹把相框摆回了原位，吐槽了一句：“就是眼神不好，审美也不大行。”
“啊？令爱是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礼物吗？”
沈君茹听到叶疏朗这句，哈哈大笑起来：“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大概是我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或者说我的家庭模式选错了。我写了那么多书，她一本都没认真看过，脑子里全是一些市面上肤浅的言情快餐浪漫爱模式。我总说她被这种东西荼毒久了，迟早栽跟头。她不信，还和我吵架闹别扭。”
“这……”叶疏朗面对这种家庭伦理，难以表明自己的立场。
可沈君茹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同他讨论道：“小叶，你翻译了《亲密朋友》，那我问问你，就这本书里女主角对男主角无底线付出的结局能是什么？”
叶疏朗：“死亡。”
沈君茹：“没错，只有死亡。这世上的一切都必须对等才能平衡，当自己过于炽热，这团火就会烧到自己身上，没有理智的纵容不是良性循环的爱。爱不一定需要回报，但需要回应。”
“但是……”叶疏朗有异议：“万一对方就是享受这样的付出呢。”
“自我感动，你不觉得愚蠢吗？”沈君茹也是头一次听到男孩子说这样的话，但还是抛出了自己的观点：“一个实际上没有经历过生活大风大浪的人，看多了宣传浪漫爱的小说影视剧，遇上个符合要求的人，吃了点爱情的苦头，生出和过去生活不一样的新鲜刺激感，就恨不得以一生做献祭，为自己所谓的‘爱情’画上一个华丽的句号。”
叶疏朗：“可是个体的生命不一定都需要伟大的意义，也许……当然这是我个人的观点，就这样为一个人浪费，对个体来说，也是一种意义呢。”
“……”沈君茹长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叶疏朗一时有些紧张，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哪句话，可能踩了面前这位名人的雷。就在他快冒冷汗的时候，沈君茹忽然拍桌大笑道：“多妙啊。”
……
“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沈意安这次忍了很久，但还是没忍住。
叶疏朗也没想明白：“不知道。”
“其他的呢，除了借书讽刺我恋爱脑，还说了什么？”
叶疏朗笑了下：“原来你听得出来啊？”
沈意安翻了个白眼：“她这么说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是想知道除此之外，她有没有说一些，就是，比较客套的话……”
“客套的话？”
“哎呀，就是比如说“沈意安竟然觉得有点难为情，“比如说，想女儿了，想让你带句话给我之类的这种。”
“没有。”叶疏朗答得干脆利落。
沈意安不死心：“真没有？”
叶疏朗再一次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遍：“没有。”
沈意安撇撇嘴，认命了：“是我妈的性格……那本《亲密朋友》有电子版吗？”
“你要看？”叶疏朗站起来，从自己行李箱里翻了翻，拿出一本递给她。在她的手即将接过前，他郑重道：“这是出版社给我的中文版样书，我做了一些笔记，你可保管好了，世上仅此一本。”
沈意安见他这么严肃，一时有些手抖，险些没接住。
“我会小心看的。”
走出房间的时候，才早上九点，叶疏朗给她叫了一份法式早茶，让她能在房间边看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