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1 / 2)

顾杪心里漏跳了一拍。

她故作镇定地坐了笔直,不动声色地抬手摸了摸脸。

面具还在,绑着右手的布带断了,但袖口没破。还好岑今给做了那么一截皮.肉伪装不至于让她这么快露馅。

而岑今则刚收回了一排银针,左顾右盼的就是不看顾杪。

顾杪在心里骂了一万句娘,最终还是咽下了一肚子的脏话——毕竟岑今此举,是万不得已而为之。

她右臂用以充当经脉的线路断了,运功时气劲没法通往那处,若是如此,逼毒之效便大大减弱。岑今需驱针治疗,无能分心,如此一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捉个人来运功度气。

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方圆十里之内,就萧鹤别这么一个大活人在那站着。情况紧急,不找他还能找谁。

好在岑今没那么蠢笨,只解释说顾杪这是前些日子受了伤,筋脉受损,正虚弱着,只字不提寒毒一事。

医者胡诌一套又一套,说得条条是道有理有据,萧鹤别怀疑地瞥了几眼,却也是信了。

岑今与萧鹤别说不上多熟,但还是算得上是认识。

卧雪庄还在时,岑今时常前来给顾杪送药,与萧鹤别互相打过几次照面。

只不过每次萧鹤别都不知何故会恶狠狠地瞪着岑今,待顾杪察觉想去追问缘由时,那小孩又一扭头跑了老远,死活不愿与她多说一句话。

顾杪觉得莫名其妙,岑今更是如此。

“那小孩是不是不待见我啊。”岑今无辜道。

顾杪十分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可能是因为你长得不如我好看,他看不上。”

岑今差点一榔头把手里的铁片敲断:我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

后来顾杪失踪,卧雪庄覆灭,萧鹤别去了将离谷后,便没了踪迹,二人便自然不再有什么来往。

只是忽然有一天——也许是在那场灾难的三年以后,又或许是四年五年,岑今记不大清了。他就记得是一天的夜班三更之时,清客楼的大门被敲响了。

那敲门声惊天动地,仿佛土匪打劫。岑今本就有起床气,现在被硬生生的吵醒,更是怒火中烧。

他抄起手边一锅正在熬煮的滚烫汤剂,寻思着来人若非病入膏肓,他定会一锅药给他从头浇到脚,不烫他个皮开肉绽他就不姓岑。

结果站在门外的是萧鹤别。

岑今举着那锅汤剂,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这滚烫的东西若是浇下去,他怀疑顾杪能直接从天境杀回来,砍下他的脑袋当球踢——当然,岑今倒也没有很怕顾杪。

他停手,只是因为若是这小孩伤着碰着哪里,他还得给人治疗,浪费时间,得不偿失。

当初顾杪一走,萧鹤别也跟着失去踪影。岑今知晓他一直待在将离谷未曾出山,如今一见,虽样貌变得成熟了,但又恍若当年,那股子讨人厌的气息一点没减,劈头盖脸扑面而来。岑今张口便冲道:“你来做什么?”

萧鹤别只是移开了目光,朝医馆里面瞥了几眼,什么也没说,扭头就走了。

“莫名其妙。”岑今骂了句,关上了门。

但那之后,每过一段时间,萧鹤别都会来一趟。

有时是三个月,有时是五个月,又可能是一年过半。

岑今不会固定在一个地方开馆行医,但萧鹤别每次都能精准无误的找到他,却是每次来,他都只是看上一眼,什么也不说就离开了。

直到有一回,岑今实在忍不了,在他抬手敲响之前就一把拉开了竹门:“你要找的人不在我这,别再来了。”

萧鹤别沉沉地看着岑今,眼中是深不见底的黑,看得他心底直发毛。在他打算找个借口把门关上时,那阴沉的小孩忽然开了口:“她还活着。”

这四个字说得缓慢而沉着,语气离充满了笃定。他看起来只是在陈述一个自己脑中既定事实,而非在向他求证些什么。

“她还活着。”他又重复了遍。

岑今沉默了片刻,什么也没说,把门关上了。

不是他不想说,也不是他不敢说,而是他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萧鹤别来找他这么多次,每次都朝屋里看了又看。也许是某次他桌上的手甲部件没收拾干净,又或许是渐在地上的机油被他发现......

但也可能那孩子只是想找他确认自己心中的猜测罢了。

他只想知道,顾杪可否还活着。

不求相见,不望归回,不问来处,只许安康。

萧鹤别听进了顾杪的话语,也遵守了她的嘱托。他只是心中还有一丝小小的希望,那希望最终化为了倔强的执拗,推使着他不断地来旁敲侧击地知晓有关她的一切。

那之后,萧鹤别没有再来。

岑今不曾将这些与顾杪说,他只是告诉她,萧鹤别一切安好,活蹦乱跳,鲜活的他恨不得揍他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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