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鸦(1 / 3)

月上梢头,鸦鸣声起。

夜间的汴京静得宛若鬼境,黑漆的街上唯有打更人倦怠的拖腔拉掉和远处供给着宫城灯火的锅炉汽响。

宫城之内灯火通明,宫城之外黑如沉墨。

忽而一阵风来,几只黑鸦扑棱着翅膀自天境中飞下。

那黑鸦有两三人大,撑开翅膀仿若能遮天蔽日。再定睛一瞧,那竟是由一块块铁片组成的鸦状飞翼,静且快,不过片刻,便已然行至汴京城南。黑鸦收翅,几丈宽的翅膀转瞬间消失不见。黑影悄无声息地落下,伏在一座屋垣之上。

尘灰簌簌,屋内早已熄了灯,可里头大抵是早就料到了这一日的到来,从来都睡不踏实。他倏然惊醒,不管身侧夫人被惊醒时的困惑,胡乱套上衣服,抓起床下的黑甲,夺门而出。

院外停着匹马,那人甚至来不及回首看看梁上究竟来的是什么人,惊慌失措的骑上马匹,横冲直撞的上了街。

追出来的夫人还未看清一切就被抹了脖子,被吵醒的小仆出门瞧见,刚吱出个音节,便叫长剑刺穿喉头,将那未出声的惊叫一并斩了断。

黑衣刺客的领头翻身上了屋顶,手中的两柄短刃拼接而起,刀柄上精巧的齿轮相互摩擦转动,刃尖探出,转瞬间就形成了把长弓。

马蹄声回荡在街道之上,清脆且响亮。打更人被这横冲直撞的马匹撞到了一边,大声骂了句不知来自何处的方言。

马匹受惊,疯了般的朝前冲去。忽而一道破空声起,一支箭矢直直刺向那黑甲人。

可那黑甲非寻常铁甲,而是用仅皇卫才可使用的支离铁所制。

支离铁坚如磐石,刀木仓不入,绝不是是普通冷兵能够刺破之物。刺客自然知晓,那支箭也非冲此而去。

第一箭,马腿折,嘶鸣声响,马匹轰然倒地,惯性将马背上的人甩了出去。

黑甲人慌忙探手拍下膝弯的机关,腿甲上凸起的机盒喷出了一小股蒸汽,硬生生的将他从墙垣边救了回来。

然他还未松气,第二箭紧随其后,箭尖精准卡在了黑甲人胸前机盒的缝隙之中——那地方藏着整套黑甲的马达,损之,则损全身。

只听见咔哒一声,机盒外壳脱落。与此同时,第三箭欺上,快狠准的刺向其中正缓慢运作的马达。

黑甲发出了沉闷的嗡鸣,下一刻,有细白的蒸汽从数道甲缝中喷出,失去了动力的黑甲人跌落在地。

而那刺客首领不知何时早已追至近前,他手中的弓箭不知何时变为了三尺长刀。刀尖微转,仅一下巧劲,那身坚硬如磐石的甲就被卸了个干净。

齿轮散了一地,暴露在外的线圈还冒着火花。没了黑甲的保护,其下也不过就是肉体凡胎。面对着那逼至近前的刀刃,逃亡之人恐怕早已知晓自己今日命数丧尽,不再挣扎,反倒是打开了最后挂在身上的、那顶黑沉沉的头盔。

头盔下是张苍老的脸,须眉白发。此人名孙季春,原属千机阁,通敌辽人,偷取皇卫磐甲,赐满门刑戮,即刻处决。

他的眼神沉甸甸的,濒亡之际,他却是好像疏解了什么心头大事,长长地叹了口气:“……少庄主。”

刺客微顿,握着刀的手松了又紧,埋藏在暗色面罩之下,让人看不清其神色。风卷尘扬,最终只听道闷闷的声音碾入风声呼啸之中:“是‘阁主’。”

直至其开口出声,才得以见得那裹得密不透风的夜行衣之下的,竟是个女子。

“叫习惯了,改不了口了。”老者低声笑了笑,“我没曾想过,杀我一个小小的叛徒,竟用得着千机阁的阁主亲自动手。”

许是念着旧情,挥刀之际,刺客首领又再发问:“为何通敌辽人?”

孙季春仅叹了口气,毫无掩饰道:“是我贪心不足。”

他已年近半百,家有妻女,不想再在后半辈子依旧被束缚于皇城之下。

他贪心不足,想逃离千机阁,可千机阁向来是有进无出,他们替皇上做了太多有违“良善仁义之帝”的事情,若想逃,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为何不接下辽人抛来的橄榄枝,试上一试?说不准那样反倒还多了条生路。

“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跟着我。”刺客首领如此道。

孙季春笑道:“谁没曾有年少轻狂,以为自己能力拨千斤扭转乾坤一统中原的时候呢?少庄主……阁主当初答应皇上,为他组建千机阁时,没曾那样想过吗?”

“未曾。”

“未曾?”孙季春愣了愣。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她说出这句话时,听起来没有一丝过多的考虑,更没有一点波澜。就好像压根不会担心说出这话会有什么后果,又是否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

但很快,孙季春就释然了:也许他在她眼里早已是个死人,对死人言真语,也不会有第三人再知道。

“也是,你我终究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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