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怒。可顾上弓却轻描淡写的说,他已经和一个江湖女子有了子嗣。
人到了怒火冲天的时候,反而会平静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和光帝不温不火的问道。
他看起来波澜不惊,似乎已然对眼下的情况不再有一丝关心。
顾上弓直言不讳:“六个月前,臣心中烦忧,去了趟醉仙楼。”
醉仙楼有着全洛阳最好喝的酒,也有全城最美的女人。男人在醉仙楼搂着姑娘醉生梦死,是常有的事儿。
顾上弓说自己晃悠出了宫,喝多了酒,没留意,把一名同样喝多了的女子当成了楼里的姑娘,翻云覆雨你侬我侬了一整宿。
而等到那女子大着肚子来他府上找人的时候,他才知到她压根不是醉仙楼卖了身的女子。
那女子姓岳名小鱼,来自卧雪庄。
卧雪庄是武学大派,门徒众多,在江湖中鼎鼎有名。
岳老庄主本是看上了这背靠青山面朝湖畔的绝世美景,想在此建个客栈安居乐业,得以赏山巅之雪,览清湖之波。
可哪儿想,在他接待了几名门客还热心肠的教了他们一招半式之后,渐渐的,名声就起来了。武林盟主周氏也慕名前来,二人相谈甚欢,当日就拜了结义兄弟。
却是好景不长,忽有一日,卧雪庄遭了变故。
全庄上下一夜惨死,死状可怖,庄里的钱俩和武功密卷也都被洗劫了一空。待岳小鱼游历归来,迎接她的,只有一地的尸体和滔天的腐臭。
有人说那是敌家寻仇,可大多数人都不信,说是卧雪庄的武学可谓高超,没几个人能打得过;也有人说是庄主触了神佛晦气,踩了狗.屎,遭人暗算,被阴险小人盯上了家产,这才遭此劫难。
众说纷纭。
岳小鱼迟迟缓不过神来,呆呆愣愣地坐在庄中,守着尸山血海,不吃不喝等了七天七夜,只想等那灭族之人回来把她也给带走。
可直到她饿的昏了过去,也没见到一个人。
周氏给她送了食物,讲她从那漆黑的深渊拉扯了出来。岳小鱼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令人绝望的现实。她寻着酒香跑去了醉仙楼,喝了个酩酊大醉。
再之后,就是现在顾上弓与和光帝说起的事儿了。
朝廷与江湖互不相扰,此事是北豫约定俗成的规矩。
与其说是规矩,不如说是双方互相摸不清对方的底牌,不敢轻举妄动。
北豫的天禄院有一支军兵,着漆黑磐甲,坚不可摧。
那黑磐甲靠蒸汽驱动,一人顶万钧,所过披靡;更者,天禄院内的那支精兵,人手一支臂长火铳,铳中火石一击索命。可即便如此,朝廷依旧忌惮江湖人诡秘多端的武学。
江湖门派如百花齐放,轻功步法鬼影重重,武学招式五花八门,秘技机关更是刁钻且多变。若是双方拼死一战,那定是会两败俱伤。
这道理谁都懂,久而久之,便是井水不犯河水了。
而如今顾上弓和江湖的女人搞在了一起,还搞大了人家的肚子,他以此为由说要离开皇宫,就算是和光帝有百十万分的愤怒也无法阻止。
那愤怒也许是来自被轻易舍弃的同窗情义,但跟多的是来自于无法被自己掌控的走向。
“......他既然要走,那就让他干干净净的滚。”和光帝沉默了许久,这样说道。
顾上弓出宫的时候,两手空空,身无分文,连那一身皇帝赐的华服都给没收了。
他穿着件单衣慢悠悠地晃出了宫,一如六个月前背着手晃悠去了醉仙楼般,一身轻松。
而这样一个一个赤贫如洗的男人,和一个门殚户尽的女人,就这么在这光秃秃的卧雪庄中硬生生地把顾杪拽了出来。
自然,他们没钱找接生婆。
岳小鱼生下了顾杪的时候,大出血没止住,走了。她的墓碑就建在卧雪庄后山的山腰上,刚巧在那积雪之地的下面。不是很远,从家门口出发的话,爬上两三个时辰就能到。
但那孤零零的墓碑前,永远都只有顾杪带去的花。
其实顾杪质疑过她爹对她娘的感情。
但很快,她就发现感情这事压根不需要质疑,她爹对她娘,不过是尽了一个男人应当付的责任罢了,而感情这种事情,强求不得。
况且,她觉得她死去的娘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在乎她爹。
顾上弓和岳小鱼的相识确实是个意外,但也确实是天时地利人和,俩人就是那么凑巧的遇上了,还就那么凑巧的互相都对对方有所图谋。
岳小鱼想延续卧雪庄的香火,而顾上弓则想为了能够顺其自然的离开皇宫而找个借口。
顾杪还在瞪着眼睛瞅那棉坨坨里的小孩。
她左看看右看看,直到把那小孩看困了、打着哈欠闭上了眼,才抬起头,看着她爹,平淡的问道:“可是东市的李姐姐?明日要去认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