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二十三年,年关。
冬阳和煦,落栖山下的长离军大营如从不言语的刚毅将士般,和长离军一起,常年无声地坚守着南离的边境。
风扬旌旗,旌旗下,长离军的主将带领着身后几个身着战甲,型如复刻般的年轻将领,在营门前安静等候着,个个身姿挺拔,巍然如松。
只有武阳站在其中略显娇小。
“哎,”身旁的魏淳轻轻碰了碰武阳,扬颌示意正在营门前驻足的数十辆马车队伍,偏头悄声道:“听说啊,此次前来犒军的杨大人,是个嗜酒如命的酒鬼。”
武阳伸着脖颈向前望去,那双清澈的杏眸中满是好奇,“真的假的?”
只见马车那边,为首的车夫在旁恭谨地打起了车帘,一位身着枣红官服的男子从马车内探身出来,吸引了将士们的目光。
“据说还是陛下钦点的。”魏淳拢着嘴角小声道,他生得俊秀好看,只是眉眼间那仅有的一丝书香气,在他好奇八卦的时候堪堪碎了一地。
武阳望着正被侍从搀扶下马车的男子,兴致勃勃地对魏淳道:“哎,来了来了。”
这位杨大人比想象中年轻,身形清瘦,远远地透着一股文弱之气,枣红的官服领口敞得有些随意,在侍从的搀扶下,正颤颤地向众将走来,似有三分醉意。
“消息挺靠谱啊,青天白日能醉成这样。”武阳打量着步履不稳的杨大人,一时说不上哪里不对,却又总觉得这身影似有几分眼熟。
“我还以为会是个头发半白的老头呢,”魏淳不禁叹道:“年纪轻轻就提前过上了二十年后的生活,还真是羡慕。”
看着越走越近的杨大人,二人收声没再说话,默默随着主将一同上前见礼。
这位杨大人生得眉目轩朗,面容清秀,只是张扬的胡茬子似是多日未曾修整。待武阳近距离看清他的长相时,不由地心头一惊。
杨玄!
耳边交谈的话语声,也在认出杨玄的那一刻全都被风吹远。
杀牲起灶,架篝火,天色在忙碌中渐渐黑了下来。帐内设宴,为杨大人接风洗尘,长离军的主将顾南钰举着酒杯,与朝中来的贵客说着场面话寒暄,推杯又换盏。
倒是武阳,一反常态的远坐在后排的角落里,像是刻意在躲避一般,心事重重地转动着手中酒杯。好在,杨玄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顾南钰那边,并未留意到他。
虽然在此之前,武阳就已经听说此次前来犒军的大人姓杨,可他属实没想到,此人竟会是杨玄。
又见故人,掀开了武阳记忆中尘封的往事,许是酒意三分,又或是回忆涌上心头,武阳只觉得这帐内闷得慌,便悄然起身,到帐外透气。
巡营的将士参差错落地走过,篝火噼啪地燃烧着,不时迸溅出点点星火。武阳独自坐在帐外篝火前,偎烤着有些泛凉的手指,怔怔出神。
记忆中的杨玄,曾是益都城世家子弟中的翘楚,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年少时便被德宣帝钦点为太子伴读,是益都城多少女子心中倾慕的如意郎君,与如今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帐内的谈笑声随着掀起的帐帘传入武阳耳中,他回头扫了一眼,似是两名将士搀扶着一个晃悠悠的人从帐内出来,醉酒的状况在军中早已习以为常,武阳并未在意。
只是思绪被打断,却难再续。
武阳望着眼前的篝火长舒一气,起身打算回去。一转身,却差点和走近的几人撞个正着,待他看清将士所搀扶的人时,早已避闪不及,和杨玄对上视线的一瞬间,两人酒意似乎都消散了几分。
篝火跃动,照映着武阳的侧脸,也映得那双清澈的杏眸分外明亮,让人在寒冬的夜里添了几分影影绰绰的暖意。
杨玄醉意的眼中霎时浮现出一丝讶异。
那眉眼,他太过熟悉。
突如其来的相视让武阳措手不及,他倏然转身,避开了杨玄的目光。
“……瑞儿?”杨玄声音发涩,喃喃道。
两名将士正疑惑着没听清杨玄所说的醉话,可武阳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慌忙抬手遮挡脸颊,否认道:“大人,许是认错人了。”
杨玄不管不顾地推开搀扶他的将士,醉醺醺上前拉开武阳遮挡面颊的手,细细凝视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子与眼前人的眉眼愈渐重合。
“瑞儿,我好想你……”杨玄喃喃自语,不禁伸手想要去触碰武阳的眉眼。
魏淳早就觉得坐在角落里的武阳不对劲儿,趁着杨大人前去小解的空闲,回头才发现武阳座上早已不见了人影,遂既出来寻找,正巧看见帐外篝火前的二人推搡不休。
怎的还打起来了?魏淳满心疑惑,连忙疾步上前,一副要去拉架的样子。
余光瞥见越走越近的魏淳,武阳心中顿时隐隐不安,他不知道下一刻还会从杨玄醉酒的嘴里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搜寻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