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顾白寒不忘冲着白玖夏眨眨眼睛,然后十分贴心的为他们二人关上房门,至此宽敞的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白家玖姑娘和同样位列于黑名单前三甲的簿先生,夜簿晞。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四人同在屋中时,即便无人说话也不觉安静。
“最怕回忆突然翻滚。”
现今遂她所愿,唯与他二人之际,踌躇与不安盘踞心尖,她把这种情绪归结于,许是刚才无端的小小插曲破坏了自己积攒一路的气势,绝对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四年多未见的男人。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回忆突然翻滚”,是陌生还是熟悉,只怕有些人既非前,亦非后,一如过去与现在的她和他,不过是——
世上最虚伪的朋友。
表情管理,她向来做得极好。纵有万事挂心头,她若想,总能用惯有的笑容遮掩过去。可她今日本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便不该存有任何莫名的感觉。
白玖夏目光游移,假装开始对办公室的每一寸地方表现出饶有兴趣的样子。啧,柜子里一排排丑萌丑萌的摆件,果然符合某人奇奇怪怪的品味。透过墙面的反光玻璃,白玖夏取下手腕上的发绳,干脆利落地绑起马尾,她瞥了一眼身后稳如泰山的男人,语气看似随意地轻声道:“说说吧。”
简短的三个字,作为一场久别重逢的开场白,实属不算美好。
这大概就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原本从归国的飞机开始,白玖夏已然在脑海中演练出了数十部年度大戏,她想好了各种台词反复推敲,只为能够在此时此刻不出任何纰漏的好好审判眼前这个男人,她甚至都考虑好该如何让对方声泪俱下地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道歉。
殊不知,座椅上的男人方才早已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将白玖夏一系列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看到玖姑娘明明很是苦恼却偏要装作淡定的样子,他的嘴角隐隐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秋风爽利,银杏满院,四载光阴,知你许久未见,心中定是惦念。”
收起转瞬即逝的笑意,夜簿晞调整坐姿,搭在座椅两侧的手慢慢向桌面并拢,睫毛微颤缓缓地睁开双眼,低沉的嗓音淡淡地语调,流转在密闭的空间里,激起一层薄汗,终究是——直白的有些暧昧。
······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秋风爽利,银杏满院,四载光阴,心中惦念,缓缓归矣。”
······
藏在记忆深处里的一句话,作为一场久别重逢的开场白,实属美好,且有效。
不可否认的是,在白玖夏的设想里,夜簿晞定是要诡计多端地辩驳一番。像现在这样看似迂回,实则干脆而直接的大方承认,在玖姑娘看来,“厚颜无耻”四个字倒是与簿先生,甚是相配。
片刻的失神,陡然停滞的脚步,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时间静止,心如鼓捣;时间流逝,物是人非。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一种错觉,迷惑人心的错觉。白玖夏毫不费力的说服自己不过就是被对方戏耍了而已,她慢慢地仰起头,递给夜簿晞一个异常好看但并不友好的笑容,低声道:“你是在把我当成傻瓜吗?”
“就你的智商而言,傻瓜倒不至于,”夜簿晞像是并不意外白玖夏的反应,他十指交叉置于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毕竟是全球TOP名校毕业生。”
“哦,如此说来,我还得谢谢藤校师哥的夸奖了。”
“夸奖算不上,只是有效地阐述一个事实罢了。”
“喂,你不要太过分了。”白玖夏调转脚步走上前,纤细的指尖敲打在桌面,一双美目不愉快地盯着夜簿晞。
你来我往,不过短短几句话的时间,气氛仿佛正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可,鸣鼓而攻才是白玖夏的初衷,方才躲过第一击,不该如此轻易地放松警惕,再次掉入夜簿晞的圈套。
今日已失先机,唯有以退为进,保存实力,改日再战。
白玖夏眼珠一转,恰好瞥见夜簿晞放在相框边上的车钥匙,她毫不客气却又小心翼翼地避开相框,精准地一把抓起,然后迅速撤离到安全位置。
夜簿晞余光向下,意味深长地瞧了眼刚刚压在车钥匙下面的白色纸背,不动声色地放平交握的双手,耐人寻味地望着玖姑娘。后者弯起月牙眼,狡黠地宣布着对簿先生而言微不足道的小小“惩戒”:“创业人不要天天总窝在办公室里,身体要动起来,今天我就小小的牺牲一下,留给你一个徒步回家的机会,勿谢,勿念,勿扰,拜拜!”
语毕,白玖夏一溜烟地奔向电梯,好似生怕簿先生会不顾形象的追出来一样。
夜簿晞松开交握的双手,他低下头看着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红的指腹,就像是在提醒着自己此时此刻复杂的心境。淡然一笑,虽然还是被她逃掉了,但不急。
时间,他和她,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