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跃而起,紗裳翩跹间,一道约莫三丈长的冰绡缎,从袖口而出,似盘蛇直逼胤北尘,欲捆缚其身。
出招迅捷,温柔却危险。
胤北尘旋即腾跃半空,一个空翻闪避,便从冰绡缎的攻势中轻松撤身。
她继续甩出冰绡缎,顺着胤北尘闪避的方位,忽左忽右,忽而转弯。
每次离他的身体不到三寸,眼看立马就能缚住他,可他即使狂傲地负手在背,只一个后仰,轻轻一掠,冰绡缎就错失千里,奈何不了他半分。
趁她方寸微乱之时,胤北尘勾唇一笑,一把抓住冰绡缎的尾端,朝自己猛力一拉。
她的手腕猛地一酸麻,整个人被他的内力狠狠一牵带,便自半空顺着冰绡缎一路无法自持地滚落而下。
冰绡缎团团把她捆缚起来,直至……
滚到了胤北尘怀里。
他搂住她,不让她挣扎动弹,并单指抵住她下巴,勾唇邪邪一笑:“小仙女是在给本座亲身示范,什么叫作茧自缚吗?”
“你……你别碰我!等我姑姑回来,非砍断你的手不可!”
她嘴上咄咄逼人,心下暗悔:本想趁其不备,随便使个冰绡缎缚了他,挫挫他的锐气,谁知身被捆住,手被缚住,根本无从施展法力逃脱,活活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不跟你玩了,本座还有要事,就此别过吧!”
只听“趴”的一声,还沉浸在思绪里的她已从胤北尘怀里重重跌到坚硬的地板上了,疼得她大叫一声“哎哟!”
胤北尘竟然毫无预兆地、不扶不掺地、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意地,突然松手放了她,直朝正门而去。
“你想摔死我吗?”她边含怒质问,边原地速速打了个滚,想把冰绡缎一并儿解开。
屋外仍然电闪雷鸣,门前廊道飘了雨进来,一地湿漉漉,远走的胤北尘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顿步回身。
见她仍在跟乱麻般冰绡缎斗争,胤北尘暗扣了下扳指,余下的冰绡缎“砰”的一下猝然断裂四散。
难道他方才费尽心机闪避冰绡缎,竟然只是在陪我玩?
冰绡缎纷乱铺陈在她脚下,宿九鸢觉得不用法术的自己,此时看起来肯定特别像个白痴。
一天到晚担心她生命安危的鹤秋姑姑经常教导她,与生人交往,不要招摇,要懂藏锋露拙,以免被旁人知了法术底细,招致杀身之祸。
胤北尘身份不明,她也就留了个心眼,不在他眼前轻易使用法术。
但这种被亲、被缚、被摔、还被鄙视法力的奇耻大辱,怎么咽得下?
她气吼吼地一甩纱袖,跃而起身,厢房的门瞬间合上了。
胤北尘回身望了眼合上的木门,再悠悠转过头来,看向她的双眸忽闪玩味,“小仙女,三番五次阻拦本座走,莫非是爱上本座了?”
她不接他的话茬,只凛凛站定,义正言辞道:“一口一个本座?你到底是何许人?为何要来霁月岛?”
胤北尘滞了一秒,他停下抚摩扳指的动作,脸上不动声色,眼神却忽然凛冽锋芒,“本座的行径,无需向你汇报!”
她毫不示弱,清亮的眸子会说话一般,声色并茂地揣测道:“深更半夜出现在不老泉边,莫不是来窃取长生之水的莽夫俗子?”
不老泉对她来说,只是日日在其间游弋的沐浴养肌之泉,但在凡界人心中,却是滋养百骸、赖以永年的驻颜长生之水。
扶风神女在万境海布下的法阵,很是玄妙奇绝,随时令节气变幻,如有迷宫万境,但只对血脉里有戾气深植六根的魔族人起作用。
于凡界人而言,万境海上一切风起云涌都只是普普通通的雾海幻境、滔浪奇观而已。
所以,免不了会有揣着武功绝学的凡界江湖人士,远渡万境海,擅闯仙岛,来觅些奇珍的通灵宝物之类。
也因怕外人入岛,鹤秋姑姑临走前特意加固了护岛阵法,就算是武功奇绝的凡界人,也难以破阵。
而胤北尘伤口愈合奇速,其显现出来的深厚内力,也能推断出他即使是凡界人,身份也非同小可。
不老泉虽只是长年温润蒸腾的一眼灵泉,却在其方圆一里内弥漫神秘莫测的噬骨瘴气,非仙族尊躯不可亲近。
初见胤北尘,他就胸膛处裂着口子汨汨淌血,她便以为是猛斗瘴气被腐噬所致。
听着她的一番猜测,胤北尘一手抱胸一手支起下颌,微眯起深邃的眸,孤傲疏离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片刻后,他斜睨鸢止兮一眼,薄唇微勾,四两拨千斤道:“单凭本座之伤,就能揣测出本座来意,小仙女法力虽弱,眼力倒是超乎常人。”
“你——!”她气往上冲,听不得“法力虽弱”四字,“你明明就是胜之不武!”
胤北尘瞥她一眼,扬唇轻笑一下,双手插腰,不再与她争辩,舒展筋骨时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