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来？”章明聿站在小旅馆的门头，他个高，把这里的门框都衬矮了些。头顶，霓虹波光纷纷而落，在他眉角唇梢上流连，勾出别样的风情。
尤妮看着他诱导性十足的身影，非常犹豫，她是相信同学不假，可这未免太超过了。
章明聿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他闷笑了一声，侧过身子道：“别瞎想，你要的电话在柜台上，如果还不放心，我可以站在外边等，等到你家里人过来接你。不过......”他晃晃手上的袋子，“我得先把这个放上去。”
尤妮透过他让出的空间往里看，果不其然，木制柜台上摆着一台漆红的塑料电话，是报亭常见的风格，柜台后，坐着一位老板娘，电烫的短发配上丰韵的红唇，颇有些电影置景的意味，只不过这场电影，该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老旧产物。
刚才章明聿说有办法避开那群社会青年，尤妮就听话的跟他走了，走到一半走累了，她决定打电话让家里人来接，可摸遍了身上，也没找到手机。
于是，她试探着问章明聿借，谁知道传闻中的不良少年比她这个普通学生还乖巧，上学时竟然连手机也不带，还是她问最近的电话亭在哪里，他才带她来这的。这样想的话，应该就是巧合吧。
尤妮就着台阶，踢踢鞋上的雪，这个季节，倒不必担心角落堆积着的烟头燃出事故，她收回目光，踩着旅馆门口宾至如归的防滑毯进了门。
“单间不能多带人，长租的也不行。”老板娘瞄了这对年轻小男女一眼，都是高中生的打扮，校服还穿在身上，男的更是个熟面孔，二楼最里间的房客，那张脸，来登记那天就记住了。
他在这住了快三礼拜，一到晚上就闭门，小卡片上的姑娘们怎么敲也敲不开，惹急了，那小男生就往楼下打电话，非要请她上去解决解决扰民问题。
还以为他眼光多高，没想到他这自带的也不怎么好看嘛，跟小芳小琳差不了多少，不过白倒是挺白的，骨架子估计也发育得挺好，要不学校统一的大棉袄穿在她身上也不能这么服帖。
总归是客，老板娘堆起笑：“身份证带了没，带了六十，没带二百，标间，只收现金。”
“为什么差这么多啊？”尤妮不耻下问。
果然，这一团学生气的，也不知是怎么被骗来的，老板娘的笑容淡了，她修修指甲，剔剔眉毛，闲闲道，“问你后边人。”
这旅馆是透明的推拉门，尤妮进来后，不知道为什么，锁舌一直合不上，章明聿让她先来打电话，自己留下来弄，好不容易把门弄好了，将寒风关在外面，匆匆过来，就听到那么一段对话。
章明聿避开尤妮好奇宝宝似的眼神，径自对老板娘强调道：“她只是来借个电话。”
“不定房啊，不定房早说啊，浪费感情。”老板娘翻了个白眼，拉开抽屉，从一堆杂乱无章的线缆中找出根掉了外皮的，插在红色座机上，不耐烦道，“快点儿，一分钟五毛，拨号先加井字。”
尤妮向老板娘道了一声谢后，开始按号码。
老尤的手机一直占线，两三个不成后，她不得不改打给顾女士，中途还把一直等在旁边的章明聿给赶上了楼。这人真奇怪，不是要放东西吗，怎么还不去?
章明聿磨磨蹭蹭走到楼梯口，听到背后那句软软的妈妈，就知道尤妮的电话打通了，当下不再犹豫，三两步迈上楼梯。
他怕尤妮不适应，来回都是跑着的，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薄汗。结果一下楼，就听见老板娘惊喜的声音。
“你说真的？四方街那里的租金真往下掉了这么多啊？不说通地铁通地铁吗？那租门面房的钱还能不升反降啊？”
“绝对真，瞿姐，我妈就在那附近开花店。”
“说是通地铁，可那地铁通了两年都没影，早先的租客都赔死了，联合起来闹事儿，不降价能怎么办？”
“没办法，就当平衡前两年的高租金了，价虽然降了，但是吧，也有实在支撑不下去转店面的，就看瞿姐你能不能联系得上了。”
章明聿安下心来，停住步子，斜靠在楼梯拐角看着她。
雪白灯光下，尤妮的嘴唇一张一合，她大约是涂了润唇膏，两片嘴皮子上粉亮亮一片。
章明聿喉结滚动，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她的嘴唇上移开，可刚移开没多久，又陷进那颊边的酒窝中。他想，这人可真不会长，明明别人脸上的窝都是一对，怎么偏她怠懒些，只肯长一只。
幸好他没讲出来，否则，半个尖子生尤妮将建议他重修初中生物。
“哟，小章下来啦，快快快。”老板娘朝他招手。
住了大半个月，第一次被老板娘如此热情招呼的章明聿有些别扭，但出于礼貌，他还是摸了摸鼻子，走了过去。
“小伙子不得了哦，住在这里乖的很，有时候还能帮我维持维持秩序嘞。”话都是好话，可为什么要对着尤妮说？章明聿不解，但下一秒，他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