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尚书大人听说下官来自礼县,便问下官是否知晓陈家香……下官发妻正是陈家香的老主顾,也恰好见过陈家香那掌柜娘子的模样……”
“下官无意冒犯圣上!只是尚书大人命我寻找与那掌柜娘子相似的姑娘,还要我不要声张此事。”
“再后来便是下官偶然见到,冯兄家的二娘子,竟与那掌柜娘子有六七分相像,这才将此事告知尚书大人。”
“下官只是听从尚书大人的吩咐,劝诫冯兄将画像递到殿下您的手里!”
“至于那画像如何到圣上手中,下官一概不知啊!”
“下官所知晓的已经全部和盘托出,若有半分欺瞒,下官全家不得好死!”
董鸿远苦苦祈求的声音在寂夜之中十分清晰,他以头抢地,磕得声声清脆。
头骨与青石板相撞的闷响紧紧撞进逢玉心头,让她心跳急剧加速。
该死!她是什么运气,竟然又听到这种阴私!
逢玉一时怔在原地。
她恍然想起上次在金明池畔被抓,便是因为自己随意走动发出声响。
这回她可不敢再乱动弹,静悄悄地蹲了下来,脑中一边消化着自己方才听到的消息。
“尚书大人”要找与“逢玉”相像的小娘子,于是让礼县升任、又恰巧见过“逢玉”的董鸿远帮忙。
好巧不巧,董鸿远在与冯昌松往来过程中,见到了“冯玉”,于是把“冯玉”及其像“逢玉”的事情,上报给了尚书大人,但尚书竟然要让“冯玉”的画像递到勤王手里。
可如今勤王又提及皇帝,说那画像最终到了皇帝手里,触犯了圣怒,现在在追责此事。
弯弯绕绕一通下来,逢玉一时不知是哪方更有病。
“逢玉”只可能跟皇帝有关。
而尚书显然是知道这件事情,但为什么他又要让那画像周转到勤王手上?
难道是怕皇帝不肯接么,不过一幅画像而已。
这些朝堂里的人做事弯弯绕绕,非要把芝麻小事磋磨成一堆烂摊子。
还是说逢仪如今还在记恨她,以至于所有与她有关的事情,都是他的逆鳞?
逢玉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不至于如此吧……那么多年过去了,人死万事消的道理还不懂么。
逢玉又想到以往逢仪执拗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
如果是他的话,确实是极容易钻牛角尖的。
逢玉只觉得自己的境况又艰难了些。
被当今九五之尊记恨那么多年,她无法想象,若是有朝一日被逢仪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她将会是什么样的死法……
不知什么时候,竹林那端已经没了动静,逢玉双脚都要蹲麻,不敢多动一步。
她竖起耳朵听了许久,也悄悄往刚才那处瞄了一眼,两道人影已然不见,她才敢轻轻喘一口气。
勉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腿脚通麻的触感让她动弹不得。
“呦,又是你啊。”
骤然一道人声在逢玉身后响起,仿佛暗夜惊雷,劈得她七零八落。
她本就站不稳,此刻更是被骇得直接摔到在地!
霍恒居高临下看着她,嘴角噙着的笑可不算善意。
“没想到冯家二小姐,竟还是个喜欢听墙角的小娘子。”
“你我什么交情,早知道你在这处可怜巴巴地蹲着,还不如叫我一声,让董鸿远也跪在你面前,这样才能听得真切,不是么?”
霍恒声音仿若鬼魅,一下下落在逢玉身上,让她难以招架。
上回金明池边尚且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可这回她是实实在在地听了全程……
这回被抓现行,她一点狡辩的余地都没有。
逢玉当即行了个大礼,“小女子并不是有意偷听,这次真只是偶然!”
“我本与董婉在亭间用膳,她喝了点酒醉倒了,身边没有仆从,我又不识得路,误打误撞到了这里……”
“本想转身就走,可是又怕遇见上次金明池边的那遭事情,所以不得不躲了起来。”
谁知道怎么又被发现了!
最近是倒了哪门子的大霉!
逢玉怎么解释都觉得太过牵强,她狠狠闭上了眼睛,坦白道:“你们的谈话我确实听见了,但我一向嘴严,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殿下要如何惩处,尽请直言吧,我都受着!”
逢玉对着勤王深深叩首。
方才还在听别人磕头,那么快就要情景重现了么。
真是好不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