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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仔细凝视着自家主子走路的步态,只觉得后背一凉,不敢再深究下去。
湖畔微凉,风动垂柳,碧波轻漾。
空旷又开阔的地界适合思考,逢玉想着自己当下的处境,京城小官庶女,随时会被牺牲的棋子,她该如何自保,又该如何着手去查当初陈家覆灭的真相、解开她真正的心结……
心头滞涩难通,再抬头时,身周愈发荒僻。
逢玉正要回头,却瞧见前方有晃动的人影,三两人,也不知在这荒凉地方做些什么。
她驻足了一会,正要转身,却突然被人喝住:“哪里来的?站了多久?!”
逢玉拧眉,抬眼去看,只觉得拦住她的人好生无礼,刚想呛回去,却发现那人一袭青蝦色(灰绿)的长衫,看似无奇的装扮,腰间却佩有长刀,脚下踩的也是百纳的履鞋,瞧这气度,根本不像是普通的练家子。
逢玉立马敛眉福礼,谦声道:“只是头晕随意逛逛,大人莫怪,若是惊扰了大人,先陪个不是……我们这就回去。”
她感受到了那人不善的视线,想立马溜走。
可显然,她方才站这儿的一会,已经足够让她沾上嫌疑了。
逢玉万分悔,只恨方才自己多事。
在这种荒凉地方扎堆站着的,要不然就是大人物,要不然就是有人正在讨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无论哪个,都不是她一个小庶女招惹得起的。
半押半挟地被送到那伙人脚下,逢玉只觉得万分耻辱。
可悲的是,面对冯家夫妇她尚能呛上两句,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好歹都是冯家儿女,大不了就是家宅手段;而这伙人气势非凡,凶神恶煞,她若是敢造次……下一秒成为河中沉尸也说不准。
逢玉根本不敢抬头,唯一能做的,只是挺着腰杆保持冷静。
身边的宝兰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一看那侍从腰间佩戴的长刀,便软在逢玉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恨不得长个壳缩进去。
侍从将逢玉说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又把她方才在这附近踱步驻足的事如实禀报,逢玉大气不敢出,怔怔地盯着眼前两双鞋。
一双祥云履,一双暗金绣线腾龙纹。
逢玉强捺住如雷的心跳,头伏得愈加深了,几乎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仿佛一折就能断。
度秒如年,莫过如是。
她手心攒紧了汗意,不知过了多久,那双祥云履才问道:“看你年轻,哪家的小娘子?”
“回大人,桐花巷冯家,家父冯昌松。”
“冯昌松?”
祥云履一笑,“他家三个女儿,你是第几个?”
“小女子排行第二。”
逢玉头又垂下一寸,女儿家的声音一向清甜,不管逢玉再怎么刻意压沉,还是有种娇态。
“哦?你就是冯家二小姐。”
祥云履莫名哼笑,“抬起头来。”
逢玉顿首,只看着那祥云履朝她迈了一步,她闻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乌沉香,千金一克也难买,向来只进奉给王公贵族。
她抿了抿唇,慢慢抬起头,可视线丝毫不敢上抬。
她能感到那祥云履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甚至比冯昌松看自己的眼神还要□□,令她更加难以忍受。
“……果然与画中无二。”
祥云履很满意,脚步半旋,朝另一人拱手:“…这小姑娘我是认得的,她父亲与我也有些渊源,您看——”
另一人显然不把她放在心上,只瞥了一眼,淡声:“随你。”
祥云履勾了勾唇,“是。”
他转脸向逢玉,“小姑娘,可以走了——姑娘家还是少走动、多听话的好。”
他声音清晰温润,约莫二十多的年纪,她根本不敢猜测他的身份,只知道自己有幸捡回一条命,利落地冲两位大人行了礼,安安静静告退也就罢了。
偏偏宝兰起身那刻腿软,一时扯住了逢玉的衣裳,那头如瀑青丝一歪,露出肩头那朵新绘的海棠。
逢玉没觉得有什么,只扶起宝兰后退。
可步子还没挪出多远,便被人叫住了。
那声音莫名有种熟悉,像是深山暗暗呼啸的风,冷冽神秘,让人想要一再探听。
“你肩头那朵花,是画的么?”
逢玉下意识拂了拂肩头,撇了些黑发遮挡住,敛眉应道:“……是的。”
那人竟然向逢玉逼近了!
他步子迈得大,周遭仿佛裹挟着冷箭,令人压迫万分,逢玉拼命按捺住自己想要退后的冲动,浑身紧绷,脑海中一直在搜寻这朵花的异端。
可她怎么也想不出头绪,不过是普通一朵海棠花,难道有什么特殊寓意?
又或者,这人有什么怪癖,见不得别人弄脏衣裳么?
无数念头飞过,逢玉难得有些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