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速度突然慢下来,逢月打开车窗,撩起车帘一角向外望,漫天雨雪中,一个身形消瘦的凸眼男人正站在巷口不远处,眼神漠然,嘴角勾着一抹阴森的笑。
逢月没见过这人,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马车跟着拐进巷子,她凝眉思量间,祁沐恩从宅子里跨步出来,瘦的形销骨立,几乎要撑不起那一袭白衣。
身后一个侍婢模样的女子跟了出来,恭顺又柔媚地为他整理斗篷衣领。
“四喜?他们两人怎么会在一起?”逢月诧异低喃。
马车从宅子门前驶过,逢月怕被认出来,倏地关紧车窗。
此时虽雨雪交加,视线不及平日清晰,但还不到看不清楚人的程度,四喜在林府服侍多年,逢月笃定自己不会看错。
回想最后一次去林府见姐姐的时候,的确没有看到四喜在旁伺候,原来她被祁沐恩养在这里,以姜姃的脾气,显然是不知情的。
旁边那个男人……
逢月眸光微动,想起苏景玉说过,姜老太太寿诞那日,顺子是被一个凸眼的给骗走的,他突然驾车拐进巷子来,一定是认出此人来了。
祁沐恩。
逢月原以为当日在千秋苑里是姜姃派人骗走了顺子,祁沐恩之后才对她起了歹心,没想到竟然是他先设下的圈套。
她知道那日祁沐恩并不愿伤害她,否则她根本就躲不过,或许他是想利用她摆脱与姜姃的婚事,也或许如苏景玉所说,他不过是有贼心没贼胆罢了。
马车里灌进了冷风,车帘被雨雪打出点点湿痕,逢月回想六年前他送迷路的自己回府的往事,身心都凉涔涔的。
有些人,终究是连朋友都做不了。
大夏国的都城并不算大,马车一路疾行,驶到京城南门时还不到黄昏,城墙上旌旗招展,守城的兵将顶着雨雪时刻戒备。
大战在即,从南门进出的百姓寥寥无几,城门盘查的比西门更严格,所有人都需下车核验身份,交代清楚进出城的目的和去处,稍有说不清的便带走问讯。
逢月下意识捂着贴胸藏着的白绸,做好了进宫面圣的准备,好在顺子长了张讨喜的娃娃脸,嘴巴又够甜,谎话编的天衣无缝,这一关算是顺利通过了。
出城后,逢月乔装改扮成小厮的模样,顺子按照昆叔交代的办法联络到常胜。
剑拔弩张之际,京南大营方圆五里之内守备极严,常胜不敢怠慢逢月这位少夫人,亲自迎她到营房外,再向苏天寿禀报。
苏天寿本就不待见逢月,加上昆叔一直探不到苏景玉的下落,他心烦气躁,怒道:“女人家跑到军营里成何体统,败坏我苏家门风不说,还恐破了祥瑞!”
常胜赶忙上前赔笑:“侯爷,少夫人说有重要的事要见您,眼下这形势,她还费劲巴力地赶来,说不定真有什么大事,倒不如先见见,她若只会因为世子被囚困的事哭哭啼啼,您再呵斥她也不迟。”
苏天寿面沉如铁,勉强允了她入营相见。
雨雪交加,寒风凛凛,铅灰色的浓云仿佛就压在头顶。
逢月生平第一次进军营,将士们枕戈待旦,各个脸上凝着肃杀之气,想想苏天寿那森冷慑人的气势,她紧张的手心直冒汗。
嫁进苏府这一年,苏景玉把她捧在手心里保护着,如今他身陷囹圄,到了她为他撑起一片天的时候了。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身子,请常胜也先回避,独自进了苏天寿的营房。
营房内没燃炭火,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凝神香烟雾缭绕,昭示着苏天寿心绪不佳。
他一身戎装背门而立,听见女人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冷冷道:“说!”
逢月抹去脸上的雨水,走到营房正中,施礼后开门见山,语气沉稳而坚决。
“父亲,眼下您兵力不足,日后与皇上对峙怕是要废些力气,逢月得知一个秘密,足以助您扭转当下的局面,只是想恳请父亲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以景玉的安危为先,能拖一日是一日,在他脱险之前尽可能不要与皇上刀兵相见。”
苏天寿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负着手转过身来,恼火道:“老夫戎马半生,还轮不到你教我该怎么做!”
逢月对苏天寿的态度并不意外,眼下她不敢将白绸的事透露给任何人,她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家,苏天寿不可能相信她会得知什么足以改变局面的惊天秘密。
不过不重要,只要苏天寿与李亢之间的战事多缓一日,便多一丝希望能将苏景玉毫发无损地救出来。
否则一旦战事打响,即便有白绸在手,李亢也不可能轻易放过苏景玉,想保他平安难如登天。
逢月向前几步,跪下诚恳道:
“父亲,军中的事逢月自是不懂,但逢月景仰父亲勇冠三军,智谋过人,相信即便是皇上先发制人,您也一定有办法拖延战事。父亲,景玉是我的夫君,我与您一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