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夜里天凉,苏景玉跟着从脚踏上坐起,拽起锦被披在逢月身上,眸中未起波澜。
拂风说起三十年前的事时,他便有了这种猜测,加之拂风死活不愿留在京中,提到玄清观时神色有异,他便更加笃定了这个想法,淡然回:
“崔荣锦前些日子跟我说孙太医要告老还乡,祁公公突然调看了三十年前的脉案,他与当年的事是否有关还未可知。”
三十年前……
当今皇帝年号恩佑,今年刚好是恩佑三十年,逢月细思极恐,惊得抽了口气,再一想又觉得不对,疑惑道:“拂风道长怎么会亲眼看见?就算他看见了,也必定会被灭口,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苏景玉摇头,“我也想不通,师父之前从未跟我说起过玄清观的事。”
当年若是皇帝下的手,他必定深知平杀落艳的毒性,十年前毒杀苏景玉的人难道也是他?
逢月眸心微颤,朝中的事她懵懵懂懂,可皇帝若真的想毒杀定远侯世子,无疑是冲着苏天寿来的。
“苏侯呢?你为何不与他一起查当年的事?”
苏景玉苦笑,手指滑入她指缝间,坦言道:“我身中剧毒险些丧命,我爹却对此事只字不提,或许是他当年与太子结党营私,不堪一查吧。”
逢月没想到他会这么信任她,对她坦白至此,心里暖意蔓开。苏景玉对上她的目光勾唇一笑,“逢月,我可是全无保留,把自己扒光了给你看了。”
逢月被他的口无遮拦羞的面上一红,半垂着眼睫小声道:“你放心吧,将来和离了,我也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半个字的。”
苏景玉手肘拄在床沿上,两手包住逢月的小手抵住下巴,幽黑透亮的双眼满含着笑意,试探着道:“我看我们还是不和离,两个人永远拴在一起更稳妥。”
逢月的心颤了一下,缓缓抬眼看着他,一双杏眼仿佛盈着春水,原来他也同她一样,陷入到这段感情之中。
卧房里红烛摇曳,帘幔轻垂,恍惚间,眼前仿佛浮现出梦中夫君的影子,无限柔情在心内绽放,却又被那块缺失的鱼形玉佩拉回了现实当中,甜蜜与淡淡的酸涩在内心交织,喉咙哽住,终是没有开口。
红烛亮了一整夜,两个人各自平躺,都彻夜难眠。
床边,两只手始终相互握着,片刻不曾分开,空气中弥漫着细腻的柔情与眷恋,如梦幻般美好。
*
夏末,天气阴晴不定,好在接连几日都是半夜下雨,天一亮就放晴了。
早起的阳光轻柔妩媚,逢月抖了抖秋千上的露水,踩着个一尺高的小木墩坐上黄藤椅,闻着蔷薇的花香,翻着苏景玉找来给她解闷的话本子。
巧儿抱着两件刚从浣衣房取回的纱裙,乐呵呵地走到逢月身边:“二小姐,刚刚管事妈妈说桃林里的桃子熟了,要吩咐人摘几个给你送来,我说你不爱吃桃子,让她们别送了。”
言语间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显然还没有适应从被欺负到被巴结的转变。
逢月正被话本子里的情节吸引着,头也不抬,随口应了声。
苏景玉不在,巧儿正要抱着纱裙进房去,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对了二小姐,我听正院那边的小丫头说夫人病了好几日了,才刚好些。”
逢月终于放下话本子,抬头问:“夫人病了?”
“嗯,听说前几日是二公子的忌日,夫人难过才病倒了,二公子过世时不满十二岁,侯爷不许给夭亡的孩子过忌,所以府里没有人提起。”
逢月心道难怪那日苏景玉特意换了一身纯白色的里衣,近些天也不见子溪过来找她,攥着麻花绳向前挪了挪身子,从秋千上跳下。
她已经许久没见过孟氏,若是生病了也不去探望,实在太过失礼,叫巧儿把纱裙送回房中,随她去正院一趟。
孟氏的房里门窗紧闭,药味扑鼻,逢月一进门便觉得胸口憋闷,深吸了一口气,跟着楚妈进了内室。
雨后天气放晴,温暖舒适,孟氏却裹着条被子歪在软榻上,手里攥着一串佛珠,面色枯黄,双腮塌陷,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一圈。
逢月屈膝施礼,孟氏掀开被子起身,楚妈忙取了件薄棉披肩给她披上,吩咐小丫头去沏茶。
逢月在榻边坐下,关切地问:“夫人身子如何了?”
孟氏勉强笑了笑,“好多了。”浑浊的双眼打量着逢月,玉肌雪肤,粉面桃腮,越发明艳动人。
她知道苏景玉疼爱逢月,一直顶着苏天寿的压力护着她,感慨这对父子对待自己女人的态度天差地远,眼里水汽弥散,内心唏嘘不已。
孟氏好些了还憔悴成这副模样,可见前两日病的不轻,温和的笑容实在很难让人将她与恶毒继母联想在一起,逢月不由得心生怜悯,一时动了劝说苏景玉帮为她诊病的念头,又很快打消。
苏景玉没同她说过太多孟氏的不是,但他与孟氏积怨已久,绝不只是因为孟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