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早,义宁街上空无一人。孙传尧坐在沿街客栈的屋檐上,寒风袭人,头顶的星辰似大海一般辽阔。如此美景却与孙传尧无关,因为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和自己作对,孙传尧觉得自己生活在黑暗之中静待着死亡。
两条街之外,是邱泽所住的邱府。邱家多年经商,家境富庶,还与皇族联姻,成了皇上的远亲。这些孙传尧都是道听途说或者从刘昱安那里听来的,两人因为这件事在草料场吵了一架,没再见面。从此处可以看到邱府的花园,亭台水榭隐于树荫之下,几处转角门扉亮着微弱的灯火,想来邱泽在长安应该过得很好。
远处渐渐传来火光和脚步声,孙传尧换了一个姿势,俯身蹲在屋檐上,看着马车的队伍缓步走了过来。队伍前后有四个侍卫,四个仆役。孙传尧算着时间,也认识王府的马车,确认这就是李季彦的护送队伍。
孙传尧纵身一跃来到侍卫身前,侍卫见状拔出刀刃,一拥而上。孙传尧刀如闪电,顷刻之间,侍卫全都倒在地上,痛苦地□□着,甚至都没有失去意识。孙传尧将手中的刀愤恨地扔在地上,自己本来是想杀人灭口的,如今手里的刀却那么不听使唤,这哪是一把杀人的刀。
孙传尧俯身从侍卫队长手中抢过短刀,握在手里,经过倒地的侍卫和仆役来到马车前,车夫是个瘦弱的青年,看到孙传尧颤抖着落下车来。
孙传尧抓起他的衣襟,用短刀准备割破他的喉咙。一个黑影撞到孙传尧身上,两人同时摔倒在地,翻滚起来。
孙传尧仰面躺着,眼里尽是漆黑的夜色,李季彦脸色苍白,跪倒在孙传尧身上,沉重地喘着气息,左手将孙传尧握刀的手按在地上,轻声道:“阿尧,我跟你走,你别伤害他。”
李季彦力量微弱,说起话来都已经断断续续,孙传尧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反抗,回答道:“我没想杀他,你放开我的手跟我走。”
李季彦松开手坐在地上,没再说话。孙传尧也坐了起来,看到车夫的脸被自己划伤,鲜血淋漓,染红了衣襟。他一边用手抓着伤口,一边惊慌地看着自己和李季彦,站起身,踉踉跄跄地逃走了。
孙传尧道:“我们走吧,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李季彦疑惑道:“我们去哪里?”
孙传尧心里犹豫,没有答话。
李季彦起身没有站稳,跪倒在地上,沉重地喘着气息。
李季彦这个样子是孙传尧最担心的事情,为什么自己每次碰到他,都是他在发病的时候,这么奄奄一息的样子,都走不到神禾苑。
孙传尧拉起李季彦,呵斥道:“李季彦,你别再装了!快点跟我走!”
李季彦全身炙热,孙传尧心里清楚,这个症状,他是装不出来的,随即又碰了碰他的额头,烫得像火烧似的。
孙传尧问道:“李季彦,李燕亭给你的紫草根呢?你肯定有带在身上。”
李季彦全身无力,倒在孙传尧的身上,神志逐渐昏迷,没来得及答话。孙传尧从李季彦身上找到药瓶,将药丸放到他的口中,轻声叫着他的名字,没有回应。
孙传尧犹豫片刻,将李季彦扶了起来,走向邱府的后门。邱府后门紧闭,从外面硬闯进去,动静太大。孙传尧将李季彦放到墙边,自己翻身进了后院,打开大门,索性将李季彦抱了起来,来到后院中一间空置的房间。
李季彦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躺在床榻上。孙传尧坐在桌旁,将手里的短刀配件全部拆开,用一块磨刀石,打磨着手里的刀刃。
窗外扫进一片晨曦,天色已亮,李季彦想着,自己应该躺了很久。
两个人就这样什么话都不说,坐了很久,起先是因为李季彦实在没有力气讲话,等到缓过神来,才开口道:“阿尧,我们在这里已经待了半个时辰,你什么话都不说,如果你是在生景宣的气,我可以和你解释一下,他这两天一直在替你想办法,为了这件事还和父亲吵了起来。燕亭,没什么事,你可以放心,蒋医官说再休养几天,伤口就会痊愈。”
孙传尧听着话,心里愧疚万分,自己亲手砍伤了燕亭,到底是一个多么残忍的杀手,才会对燕亭挥出刀刃?孙传尧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愤恨,站起身拉着李季彦将他推到墙边,用刀刃抵着他的脖子,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说话。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一个杀人犯,连马厩的牲口都不如。你们在利用我之后就可以随意丢弃。可笑的是,我竟然还相信李景宣会来救我,是你们的父亲杀了我的亲人,毁了我的人生,让我变成现在这种样子,别以为我不会杀你。每天晚上我都在想着怎么折磨你,告诉我,我现在是应该砍了你的手还是割下你的耳朵?”
孙传尧手中的短刀缓缓流下血迹,李季彦却神情自若,眼眸清澈地望着孙传尧,完全放弃了抵抗。他是太过信任自己还是病傻了才放弃抵抗?孙传尧开始后悔自己持刀的手是不是用力过度,又因为愤怒,全身颤抖起来,见鬼,再这样下去,自己也要得茅叶热症了。
屋外响起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