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烟柳,渔舟唱晚。
晚风习习吹拂过顾知问的脸颊,雾气中夹杂着江南的水气,清爽而又滋润。小宅依水而建,春风拂过水波,漾起了涟漪无数。
顾知问正坐在湖边晒太阳,长发未束,乌丝如缎披散在肩,一身素衣清透如水,令他本就绝好的身材益加清秀。
湘雅此时正将系在木桩上的缆绳缓缓扯下,为曾想这缆绳竟系得如此之紧,不免让她费了好大力气。
她眼神看向顾知问,不觉一阵轻哼。
“男人美有什么用,放在家里当花瓶吗?”她嘴上这样说,心底早就一阵悸动,面上的红晕早已藏不住了。
“阿雅,莫要忙活了,交于我便是。”顾知问起身摸索着上前,却被湘雅一声喝止。
“顾知问,你小子眼睛不方便,便自觉些,少逞些能,莫要再伤到自己才好。”她嘟囔着,语气轻蔑带着几丝抱怨。
顾知问自然知晓,湘雅这是怕他受伤,可这丫头想来嘴硬,不使出些手段来怕是难以服软。
“傻阿雅,哪里有男子健在却让女子受累的道理?何况世人看不见你,还以为是小舟自己凭空独行,吓到他们怎么办?”顾知问柔声道,将一张面正对着她。
湘雅一个怔愣,不觉心底一颤。
顾知问虽是眼盲,可那覆着白绫的面孔似是有灵性般,每每正对她时,就好像是他正瞪着眼,紧紧盯着她似的,常常令她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可你这副样子,一不留神磕到碰到是小,掉进水里了怎么办?”湘雅皱起眉头。
顾知问轻笑了笑,眉间微挑,湖边的清风带着水渍,不觉浸湿了他的衣衫,宛若出水芙蓉般清丽动人。
“我自会小心,何况有你在,又岂会叫我伤到?”他语气温柔,若是明眸尚在,当是柔情似水。
湘雅一阵悸动,又拗不过他,便只好小心扶着他,让他踏上小舟。
行至医馆门前,湘雅踏上船头轻轻一跃,轻飘飘若羽毛般,便了上岸。
“臭小子,姑奶奶我去去就回,你在此处乖乖等着。”她不放心,对着顾知问交代道。
“小心,莫要......”他话音未落,便闻见她的声息越来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顾知问可闻街头上应是聚集了不少人,人们熙熙攘攘,皆在围观他。
“阿娘快看,那里有个瞎子在钓鱼!”一位幼童指着顾知问的小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激动道。
顾知问自从没了眼睛之后听觉便异常敏锐,便是远处的细蚊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听见孩子的声音越来越近,便嘴角上扬,给了他一个微笑。
“孩儿莫要同他搭讪,仔细他将你的眼珠挖了,叫你也变成瞎子!”妇人看向顾知问,眼神中带着几分畏惧,如躲避邪物一般,绕道而行。
顾知问明白,她只是害怕罢了。兴许是以为自己病怏怏的,必是带了什么顽疾,这才叮嘱她的孩子离他远些。
他暗暗垂首,扶了扶手中的鱼竿。
年少时他也曾在这片土地上赈济灾民,肃清贪官,这里的人们见了他便会将自家的土产拿出来给他塞上一塞,亲切地称他一声钦差大人。可仅仅过了数年,一切却都变了样。
少时曾负有的凌云志,愿救民于水火,现下竟都成了一场空。
苏州还是原先的苏州,苏州的百姓还是苏州的百姓,可是总感觉有些东西,变了......
他心底空落落的,尽管知道自己眼盲,钓不到鱼,却还是静静守着鱼竿,心底的火苗到底是不肯熄。
又过了许久,便听见有石子敲打船身的声音,他微微挑眉,想来是岸边顽皮的稚子。
“喂,小学子,可有听先生教过《三字经》。”他饶有兴趣地问道。
谁知那几位稚子非但未曾收敛,反倒站在岸边嘲讽起来。
“才没有,难道瞎子哥哥读过?”
“瞎子哥哥是瞎子,怎么会读书?”他们一句一言争论不休,倒让顾知问无从插嘴,便只能垂眸看向地面,摇摇头,轻叹一声。
忽然一声惨叫,顾知问骤然皱眉,听见湘雅的声音。
“小崽子们,嘴里不干不净,说谁是瞎子!看姑奶奶不治得你哭爹喊娘!”湘雅一双杏眼瞪得巨大,将浑身力气都用在指尖,看着阵仗简直要将人的耳朵活活钳掉。
“姐姐饶命,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了。”领头的小屁孩被她掐得耳根通红,连声求饶。
湘雅见他态度诚恳,这才松了手,可面上怒色未消,拳头紧紧握着,似是随时能够出击。
“好了,阿雅,稚子无罪,莫要同孩子们一般计较。”顾知问连声劝慰,似是在这些人中,只有他才算是真正的大人。
“况且,我确是个瞎子。”他苦笑一声,微微颔首。
湘雅刚要说些什么安慰之语,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