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一路狂飙到医院，邵自在冲到病房门口，止住脚步。
他小心翼翼从玻璃窗探头。
病床上的老人满头白发，脸颊消瘦。从盖着她的薄被下能看出来，她最近又清减了不少。
难怪她一直说感冒怕传染他，不能和他见面。如果他见到外婆，一定能一眼看出来不对。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察觉呢。
莫清泽在身后轻轻拍了他一下：“别进去。她最近很难入睡，刚刚才睡着，你不要吵醒她。”
邵自在揪着莫清泽的领子来到楼梯间，心里的悲愤无处发泄，他压低了声音对莫清泽怒吼：“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我和外婆感情是最好的，外婆最喜欢的是我，你们凭什么瞒着我？！”
莫清泽推开他的手，将衣领整理好。他平静极了：“你对着我叫什么叫。就是因为奶奶最喜欢你，所以她不许大家告诉你。”
邵自在愣住：“为什么？”
莫清泽说：“你今年高三，明年就要高考。奶奶怕你知道这件事，会影响到你学习。”
“可是，怎么会影响我学习呢？”邵自在喃喃道，“她知道我学习成绩一直都不好。”
他是准备随便混混的。高考要是没考好，就去国外大学镀个金，回来照样是海归。反正大家都这么干。
他甚至今天逃了一天的课，根本没去学校。
莫清泽淡淡地说：“是啊，你一直是这个样子。仗着自己有一个好家世，不学无术，顽劣不堪，每次考试都是倒数第一。学习不行就算了，你好歹有点特长。你呢？逃课，打架，抽烟，喝酒，纹身，最近又迷上追星，天天到人家直播间里玩，一打赏就是几百万，把姑姑辛苦挣来的钱随意挥霍。”
“只有奶奶坚持把你当好孩子，说你机灵能干，只是暂时顽皮一点。我怎么说你的坏话，她都不信。你是她亲手带大的，她见不得你愁眉苦脸，一千多万的手表也是说送给你就送你，只想要你高兴。”
“你家有钱，这表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可你知不知道，奶奶为了给你买的那块表，用尽了她全部的养老钱。她说反正她快要死了，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要把最好的留给你。”
“明明我才是她的亲孙子，她只想着你。我怎么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优秀都比不上你。你抢走了我的奶奶，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说到最后，莫清泽那假人一般的平静被打破。
他哽咽出声：“邵自在，你看到奶奶现在的样子了，医生说她最多只有一年的寿命。奶奶说她要努力坚持，起码要撑到你高考完。可是你今天又逃课。你已经快要成年了，你能不能长大一点，争点气，起码让奶奶能走的安心。”
痛苦，愧疚，自责……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充斥在邵自在的心里，令他几欲爆炸。
邵自在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他出生的时候，正赶上爸爸妈妈事业起步。两人顾不上他，光丢给保姆又不放心，所以他是在外婆家长大的。
莫清泽是舅舅的孩子，比他大四岁，他们从小就待在一起。
小时候邵自在很羡慕莫清泽，舅舅舅妈会带他去游乐场、动物园和博物馆等地方，就为了带他长知识。舅舅舅妈对他很客气，有时也会带他一起，但毕竟不是亲爸妈，总归还是不一样。
两个小孩一起，说不上谁对谁错，总会有争执。舅舅舅妈永远是表面上向着他，背地里再给莫清泽几倍的补偿。邵自在一开始还在莫清泽面前耀武扬威，直到他不小心听到舅妈和舅舅抱怨。
“邵自在的脾气也太坏了，清泽老实，他总是欺负我们清泽。他又不是自己的孩子，不能打不能骂。根本不好教育，烦死了。”
舅舅安慰舅妈，舅妈又说：“你妹妹都是嫁出去的人了，哪有孩子不让婆婆带，放回娘家的道理。她什么时候能把这孩子领回去？”
可那次明明是莫清泽弄坏了莫女士带给他的小熊玩偶，他才会哭闹着要打莫清泽的。
邵自在终于有了寄人篱下的自觉。
外公重男轻女，也连带着不大在意他这个女儿生的孩子，说莫清泽是家里的独苗苗，一心偏疼莫清泽。家里做了好菜好肉，总是紧着莫清泽先吃。莫清泽不要了再轮到他。有时候买了高档零食补品，也会说是专门给莫清泽的，专门藏在房间里。
外婆察觉到后，表哥有的，都要给他备一份。只是被这么对待，总归不开心。他也许是为了确认自己在外公心里的重要性，也许是为了挑衅，故意从外公房里把莫清泽的营养品翻出来。
外公气的拿棍子抽他，被外婆拦住。外公指责他调皮捣蛋，说外婆在一个外人身上花多了钱，性格温和的外婆第一次生气。
外婆说：“自在是我女儿生的，身上留着我们的血，什么叫外人？女儿给咱们那么多钱，凭什么不能给自在吃好的用好的？”
外公说：“这钱是帮忙带孩子的看护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