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绵绵春雨戚戚沥沥下个不停,好似死不瞑目的冤魂在不停哭泣。
紫禁城西北角,空荡荡阴森森的废院里,两个太监一边往深坑里添土,一边感叹。
“这秀女卫氏真是福薄,这么好的相貌,此次大选指定能一飞冲天,可惜就这么死了。”
另一个人点头:“谁说不是,翘鼻子小嘴的,长得比有些娘娘还漂亮。也难怪有人容不下她。”
“你也瞧出来啦?嘴唇发紫,一看就是中毒而亡……”
两个太监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谁都没注意到,深坑里那具秀女卫氏的“尸身”,悄然动了下手指。
伴随着两个太监的谈话声,云卿模糊的意识稍有回笼。还不待弄清“秀女卫氏”是谁,强烈的窒息感袭来,令她下意识想拨开压在身上厚重“棉被”。
奈何四肢酸软无力,根本不受她控制,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
周遭的空气越来越薄弱,呼吸越来越艰难,云卿来不及弄清楚情况,出于求生本能,拼命地挣扎着起身。她逐渐抢回对四肢的掌控,双臂铆足吃奶的劲儿,终于成功破土而出——
“啊!”
“诈尸啦!”
陡然瞧见从土里顶出来的两只细长手臂,两个小太监谈话声戛然而止,吓得头皮发麻,扔了铁锹,撒腿就跑。
云卿指望不上他们,自己又一鼓作气,拨开上半身的泥土,贪恋地呼吸几大口新鲜空气,而后慢慢坐起身来。
她抬头打量着周遭陌生的环境,自己原是在一个深坑里,再上面一处废旧的院落隐隐可见。杂草丛生,朱门油漆斑驳。
云卿又低头瞧自己,虽是沾染泥污,但细嫩手臂、藕粉色旗装,都昭示着这具身子的年轻,与她原本半老徐娘的年纪不大相符。
也就在此刻,眼前浮现出一段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重生了。
重生为秀女卫氏,闺名也叫云卿。卫氏因为长相过于出众,遭其他秀女嫉妒而遇害,这才有了如今这一出雨夜埋尸、毁尸灭迹的戏码。
雨“噼里啪啦”越下越大,冷得云卿直打颤。
担心两个小太监带人过来再下杀手,她赶忙从泥土里挣扎站起身,想着先离开此地再说。
哪料这坑太深,她尽可能扬高手臂也堪堪摸到坑沿,加之下雨天泥土湿滑,尝试三四次,都在爬到一半的时候重重栽下来!
云卿搓着冻僵双手,盯着那如山一般难以攀越的坑壁,眉头紧锁。
她忽然想到什么,当即拔下头上唯一一根簪子,费力地在坑壁上刨出几个错落的小凹槽,刚好能垫脚借力,最终顺利爬出深坑!
呼……
云卿稍稍喘了口气,转而就匆匆走出废旧宫苑。
举目四望远处的宫殿楼宇,她推测出自己正处在紫禁城的北五所附近。
此时深夜宫中下钥,想要重回秀女所在的储秀宫是不可能了,更何况她也不敢保证那里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但如今风雨交加,饥寒交迫,她必须尽快找到避身之所,否则没被毒死也会着凉发热,后果难以想象。
略略思忖,云卿绕过御花园,往紫禁城西北角的佛堂而去。
那里常年供应着佛像,刚好深夜无人。最适合遮风挡雨,还会有供品充饥。
至于她为何知晓?
前世身为太子妃的她,在这紫禁城里生活了近三十年。
……
深夜佛堂,灯火通明,檀香缭绕。
云卿躲过打盹的小太监,拖着疲惫地身子悄声钻进去,缩在一排烛灯旁烤着火,勉强暖和起身子。
而后跪到金身佛像前的明黄色圆蒲团上,虔诚叩拜后,从供品中挑捡一块桃花酥,小口咀嚼着。
温饱问题得以解决,云卿这才彻底将心放回肚子里,思索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原本两日前,康熙爷因着不满废太子胤礽,连着她这个太子妃一同迁怒,命人赐下鸩酒。
再睁眼,竟是回到康熙十七年春日。
若她没记错,这卫氏乃是八贤王胤禩的生母,即便辛者库出身,仍因美貌被康熙帝宠惯一时的良妃娘娘!
窗外春雨淅淅沥沥,搅得云卿心烦意乱。
且不说她与夫君胤礽恩爱一世,一起享受过东宫的尊贵非凡,也携手历经幽禁时的沧桑落寞,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爬上他父亲康熙爷的龙床。
单论康熙爷只因着一点猜忌就赐她毒酒一事,云卿就做不到若无其事地向杀她之人谄笑承恩。
造化弄人的是,如今正值三年一度的大选!
原主卫芸卿恰是待选秀女,凭借出众温婉的绝色容颜,是公认的最有可能的获选者。
也因此遭人暗害,殒命于昨夜,给了她鸠占鹊巢的机会……
“万岁爷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