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待她话音落下,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前院传来,似乎已经认定烟花厂已是囊中之物,几个仆从开始“叮啷啷”地拆墙。
几颗砖屑滚落青石铺成的地板上,扬起一阵白灰粉尘。
烟花厂位于云溪镇北街尽头,占地面积不小,王老爷是新搬来镇上的富商,正要盘几个铺子做生意,便看上了烟花厂。
镇上都知道王老爷是个生意人,在装潢这事儿上格外大方,说是牌面越漂亮,生意就越好,因此给的报酬丰富,几个仆从皆是干劲满满。
“哎哟,这群人怎么这么急,还没卖呢就开始拆墙了!”徐婶手里还端了碗黑乎乎的药,看着床上犹带病容的少女,眼里满是心疼。
姜也接过药,捏着鼻子“咕噜噜”一口气灌了下去,苦得眉毛皱成一团。
这几日都是徐婶在照顾她,见她这模样,拆开手里的纸包,拾了枚蜜饯过去,“咋和我家囡囡一样怕苦呢。”
姜也将蜜饯塞进嘴里,感觉苦味淡了点,含糊了句:“谢谢徐婶。”
前院嘈杂人声仍在继续,她披上衣服起身,徐婶跟在后面劝诫:“也妮儿,你就把烟花厂卖了吧,那可是三十两银钱啊,这下半辈子可生活无忧了!”
姜也拢了拢肩上的长发,坐在铜镜前,轻笑了下,“才三十两,我才不卖呢。”
这几天她也没闲着,将烟花厂的账本找出来看了个遍,在节庆之日时,盈利最多能达到一个月二百两。
如今三十两就想买下烟花厂,真当她傻啊?
姜也握着木梳,想梳个整齐的发髻,但手下生疏,挽出的头发歪歪扭扭的,还是徐婶看不过去,抢过木梳。
原主是被娘亲溺爱着长大的,平时头发都不用自己梳,寄居二伯家时从早到晚地干活,也没梳过正经的头。
毕竟散着头不影响干活。
徐婶的手又快又巧,精致的双髻将她衬得像山间的小狐狸,额前刘海都盘上去,增添了几分稳重。
镜中少女脸颊略瘦,下巴尖巧,两只圆眼瞳滴溜溜地转了转,微微下压,配上抿紧的唇,颇有些严肃意味。
倒真生出些摄人气势。
姜也满意了,不忘向身旁的人道谢,倒是徐婶有些疑惑,方才姜也特意提出要梳个显成熟的发髻,这是为何?
只是还没待她问出口,少女人影已经消失在门边。
前院。
大门已经拆了一半,里面的木刺裸露,几筒红色炮竹被翻出来,散落地上。
仆从后站着个身形瘦长的中年人,姜也在记忆中搜寻了一番,这人是王家的管家,姓徐,擅算账,家中排第三,被大家称作徐三算。
深吸一口气,她踹了一脚半倒不倒的门,“都给我停下。”
这声音震在众人耳边,徐三算闻声望过来,长而窄的眼睛微上扬,露出个精明的目光。
他是个人精儿,圆滑得很——也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见姜也双髻挺立,貌若贵女,行走间带了几分气势,一瞬间下了判断,抬手挥停仆从,笑脸迎了上来。
“姜姑娘,这是剩下二十两,您清点清点。”说着便递上一个木制方形盒子,打开来一排白花花的银子。
姜也看着他,嘴角挑出个笑:“我可没说要卖,谁允你们拆门了?”
徐三算面色滞了滞,这事儿确实是他干的不厚道,来之前以为这姜家姑娘是个好拿捏的小妮子,如今一看却是个不好惹的。
他反应很快,微颔了首:“姑娘这是何意?定金可都收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不卖就赶紧把定金还了。
姜也身上一分钱没有,被二伯赶出来时连件旧衣都没拿,她眸光转了转,面上仍笑意盈盈,“烟花厂我不卖,不过我有门稳赚的生意和你家老爷谈谈。”
这话若是从普通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徐三算估计会不屑一顾,偏偏姜也神情笃定,眼底漫着自得笑意,叫人不由自主地将她的话信了三分。
“……什么生意?”他不由开口问道。
“自然是烟花的生意。”姜也伸出个指头,点了点地上散落的炮竹,“虽说不卖烟花厂,但我可以和王老爷做个合伙人,日后烟花厂所得盈利二人分成,如何?”
徐三算愣了下,回过味来,气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家老爷出钱,让你经营烟花厂,还给你分利?”
“怎么能这么说呢,这是投资嘛。”姜也纠正他的说辞。
虽然第一次听这个词,但徐三算从字面上理解了,他有些忍不住,这明明是空手套白狼!
“你确定能盈利?”太过震惊,徐三算居然开始跟着对面的思维走,“隔壁烟花铺卖价比姜家要低两成,你家烟花厂赔钱的可能性有八成。”
姜也没好意思说隔壁烟花铺子卖的就是她家烟花,那家烟花铺恶意低价,逼得姜家烟花厂倒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