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宁和,山华殿门微敞,烛火泻出,在地上照出一道淡色金痕。
殿内两侧,白烛排排挂在铁架上,所有人坐在蒲团上,青烟笼罩,一张张年轻的面容或青涩,或早熟,但表情都苦成了窝瓜。
有几个走了神,说起小话。
“唉,今日课业又多了。”
“我瞧师尊这静若磐石的样子,这一晚咱们都别睡了。”
“哎,我比较感兴趣的是,所有派门的内门弟子都来了,小师兄怎么没来?”
“那不是废话嘛,小师兄是掌门弟子,待遇岂是我们能够比拟的?前两届朱华宴他都没露面,掌门宝贝着呢,会随随便便就牵出来?”
“瞧你这酸样儿,告诉你吧,山华苑内都传遍了,这次朱华宴,小师兄也会参加,说不定咱们能看到小师兄舞剑呢!”
“消息当真?”
“小道消息,不足为奇。”
“什么小道消息?”那爆料的不满了,用手指他:“你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隔壁的凤栖苑全是女弟子,听说这次小师兄会来,早早就呈好了拜帖,就为了一睹芳容呢。”
他翘首以盼:“我们这位小师兄啊,可招女子喜欢了,啧啧啧,也不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没有最神秘,只有更神秘,也怪不得这帮人津津乐道,小师兄林鸿昭的确存在是真的,但这么多年,所有人连他的真面目都没有见到,也是真的。
传出的瞎话不计其数,多是夸张且无从考究,什么獠牙厉鬼,什么俊秀书生,什么翩翩公子,其实都是一个字。
假!
若是他能来,那朱华宴可真有的看了。
所有弟子不免躁动,都又些迫不及待想揭开这位的面纱。
邢逢春就在一旁,遭他们叨扰了一晚上了,不免怒喝道:“别说小话了,你们瞧瞧大师兄,他怎的不似你们这般心浮气躁,脑中净是玩闹!”
面前的背影距离他们几步,挺得笔直,所有修士一愣,眼前又是一亮。
巧了,这位也是个传奇的主儿。
朱华宴每年都由贺云泽师兄上台舞剑助兴,今年换成了别人,也不知他心中是喜悦呢,还是异样呢。
这下反而更期待了。
殿下窃窃私语不断,上头毫无动静,丝毫没有要放人的意思,枫行远在家是少主,从来只有他等别人的道理,遂不耐低语一句:“怎么还不来?”
他说的是今日行止观中的进阶女修。
来之前便听人说起今日清晨,天降异象,有位女修渡了雷劫,上了一阶品,就是不知叫什么名字,清渠道人早早将他们笼聚在此,那女修却到现在还没有个影子,等的人好生心焦。
右手无意识的摸向腰间玄玉,他瞅了眼贺云泽,愈发郁闷。
无趣,无趣至极。
这一个月除了练剑还是练剑,他就没见到贺云泽干过别的事,兰言筑每晚他的房屋都是黑的,大约不知蛰伏在何处练功。
这样下去,他大约得走火入魔了。
心中一边为虞清幽担心,一边又不服气。
在他看来,贺云泽比那横断山的坚冰还要冷咧无情,哪懂什么风月情爱,偏偏又那么多人心悦他,搞不懂什么毛病。
还是他好,玉面小郎君,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唯一郁闷的一点,那就是——
玉树临风如他,竟连一个倾慕他的都没有,这真是太不合理了!
一下子郁闷,一下子又高兴,等到有人叫道:“有人来了,”他才看了过去。
本是无意一瞥,枫行止眼眸睁大。
就见闵施月如同一只猫儿般,脸伸进门来四处张望,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红衣裙摆缀满枫珠,每走一步,擦在青石地上,宛如玉击清溪,少女闲庭散步,翩然到了跟前,衽裣行礼,乖顺道:“师尊好。”
今日的她,浑身笼罩着轻纱般的鎏金暗芒,与平日那个暴躁被封的体态完全不同。
所有人惊艳一瞬,又如触电般收回神情。
虽然早就知道闵施月这草包空有其表,但没想到,在这个形容中空有占一分,其表却占了十分。
不过就凭美貌,是迷惑不了他们的。
上方一道极富威严的女音传来:“施月,恭喜你上了一阶。”
什么,闵施月上阶品了?
那个渡雷劫的女修,就是她?
人群一阵骚动,又听闵施月谦卑道:“弟子愚钝,入学这么久才上了一阶,着实是给师门丢脸,弟子以后一定更加修行,不负师尊平日的教诲。”
“嗯。”女音十分满意,“越发有修门子弟的样子了,看来这次下山,你受益匪浅啊。”
闵施月含笑置之,并不回话。
她这个人,脾气虽然臭,但装什么三好学生五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