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如豆。
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直到那略带紧绷的下颌角,为她擦去滚落的一滴眼泪。
韩云柒扭过身子背对着他躺下,小手紧紧攥着身前的锦被。
宋九和自她身后环着她的身子,一下又一下,来来回回安抚着。
韩云柒呼吸逐渐平稳,她闭上眼睛,下了很大的决心般,轻道:“苏芸的毒,不是我下的。”韩云柒的声音,冷淡而坚定。
宋九和正在安抚的手指微顿,转瞬又恢复如常。
“我知道王爷因苏芸之事忧思过度,王爷放心,我一定会治好她的病。”顿了顿,韩云柒继续道:“待苏芸身体痊愈后,你我便和离吧?”
宋九和手指微蜷,他双眼有些泛红,心里堵的又疼又紧。
韩云柒没有回头,自是瞧不见这些,只自顾自地说着,“王爷爱重苏姑娘,苏姑娘对王爷亦心有所属。当初皇上赐婚,我被这惊喜冲昏了头,以为王爷也曾有意,所以才欢欢喜喜地嫁了来。”
她的声音很轻,双肩还有些发抖,仿佛在说着最私密的心事。
“我并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也不清楚皇上为何会突然赐婚。很抱歉我的介入为你们的关系带来了坎坷,也对这王府里的勾心斗角很是失望。无论苏芸的毒,是谁下的,若这人的目标不是苏芸,那便只能是我了。”
韩云柒苦笑:“这事于我终究脱不了干系,待我解了这毒,你我从此便路归路,桥归桥,个中缘由,我自会向爹爹禀明,爹爹一向尊重我的意思,相信,不会是难事。”
宋九和眼底红色一片,他直直盯着眼前那倔强的后背,咬牙切齿道:“我还曾幻想,和你能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想不到你满心里想的只有和离?”
韩云柒未答一眼,后背笔直地横堵在二人中间,好像非要画出一条泾渭线。
屋子内冷得只剩抗拒与疏离。
不知过了多久,韩云柒感觉后背一道灼热的视线逐渐消失,继而那人也掀开被子,简单披了衣裳,便出去了。
屋子里再度安静,外头似乎起了风,窗棂瑟瑟作响。
那如豆的烛火也即将溺灭。
韩云柒似乎累极了,她闭上眼睛,还未将那药方回忆一遍,便沉沉睡去了。
翌日清晨,柳安阁那边传来消息,苏芸的病情已经稳住了。
定北王府上下众人的心,都再次放回了肚子里。王府里那近乎凝滞一般的氛围,也和缓了些。
素意在门口好好守着,过了很久,才听到里头传来一点被褥摩擦的动静。
王爷早已离去。素意捧着温水推门进去。
韩云柒没睡好似的,眼下挂着浅浅的乌青,素意拧好了巾子递过去,轻声道:“小姐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韩云柒敛了敛眼眉,想是自己气色不佳,颔首微叹道:“今日且用脂粉遮一遮吧。”
素意依言行动起来。
梳洗之后,韩云柒命素意只将头发简单绾了个髻,精致的云鬓里又点缀上一只碧色玉簪,换上一件水红色刺绣蜀锦裙,挺括的布料,勾勒着曼妙的细腰。
“方才门房那边给传了个信儿,说是大爷身边的小厮急寻小姐回去一趟。”
韩云柒坐下来正要吃茶,因问道:“可说了是何事?”
“不曾说。”
昨夜既和宋九和提了和离之事,回到庆国公府,是早晚的事。只是苏芸之毒还未解,韩云柒本打算再过个几日。
“来的是大哥身边的哪一个?”
“门房说是同兴。”
韩云柒喝了一口茶,慢慢地将茶盏放下,疑道:“倒是有些奇怪,大爷身边最亲近的,一直都是同德,有事也是同德来报,今日怎会是同兴?”
素意也跟着蹙起眉头,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原由。
转而,韩云柒有道:“今日实在累得紧,想再歇一会,若是真有事,哥哥见我未回去,自会带了人来寻我。”
仿佛早就对自家兄长的习惯了如指掌般,韩云柒用过早饭,便又蔫蔫的回了里间。
太累了。
韩云柒晃了晃脑袋,在心里想道。
约莫到了晌午,门房小厮又来了。
“素意姑娘,门外来了庆国公府的马车,说是要接王妃回府,有要事相商。”
韩云柒心里纳了闷了,自己明明有三个哥哥,有什么事,是需要自己一定要回去才能相商的?
韩云柒轻声问:“这次来的是谁?”
素意小声说:“是同德。”
韩云柒抬眼瞧了瞧,又垂下眼皮,道:“大哥可来了?”
“没有。”
庆国公府与定北王府同处于京城,相距并不远,按理说,哪怕是自己带几个下人回家,也不过一刻钟的事,何以今日两次派人过来催促自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