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慕的后背抵着粗粝的墙体,凉意入骨。
向繁洲的脸在微弱的光亮中,显得更立体,更好看了,她略带玩味地逡巡收集来自这个人身上的微弱细节。
看得出,向繁洲是怒不可遏的,但是他却没有做任何伤害或者强迫她的举动,只是质问她。
那觑起的桃花眼显得狭长带了点狠戾,但更多的仍是深情,不说话情绪也总能从他眼中跑出来,仿佛他天生就那么会爱人。
可她不是,她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回馈爱,所以辜负爱。
何家人对她个顶个的好,她却觉得亏欠,觉得自己不值得那么多的爱意,所以离开家去做自己的事业,她希望将来有一天是有能力为何家做什么,而不是每天都处在何家人的保护之下。
遇到初恋男友郑其修时,她年纪尚小,不懂拒绝,也看不清自己的心,谈不上爱,她感受得到这个人对她所有的细心和关怀,最后应了交往要求。
但她始终无法去迈更多步走向他,仿佛敞开就是对她宣判死刑。
这段感情三个月便无疾而终,但何慕心里是抱有愧疚的,她明白郑其修所有的好,却一直在后退,这段感情无法终了原因更多在她。
后来她答应徐图之的追求,其实是在还自己二十二岁的亏欠,徐图之眉目和郑其修有三分相像,她把自己的亏欠当□□投到这个人身上,用无尽的物质展现她的爱。
徐图之接近她本就别有用心,自然对于这些馈赠满心欢喜。
每次看到他的笑意,她竟然真的觉得这足以弥补她的缺憾,但心中又十分空落,她太明白他们之间横亘着银河般的距离,甚至他们都无法聊到一起。
他们各有心思,所以都在演绎和维持这段虚假的关系。
徐图之确实在身份和性格上做了假,但她又何尝不是伪装了自己的心,这个关系破裂是既定的结局。
但向繁洲始终不一样。
她甚至想给他看,她所有的伤口和不堪,看他会不会因此却步。
时至今日,何慕不得不承认她当初同意结婚是有私心的。
她的养父何岱云是享誉国际的私人银行董事长,身价千亿,养母连殊苓亦是豪门出身,剑桥大学艺术史博士毕业后,到了麦吉尔大学做艺术历史教授。
连殊苓只是因为怀二胎的时候遇到了宫外孕,侥幸救回,却失去了生育能力,他们又十分想要一个女儿,才来中国领养。
所以她从来到这个家就是备受宠爱的,连哥哥都把她当亲妹妹,陪她闹却又时时刻刻保护她,何父何母每年都往她账上转一大笔钱做零花,她根本不缺钱。
何慕只是好像无法抗拒向繁洲对她的吸引,也许仅仅是皮囊,也许是因为那双漂亮眼睛,也许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带着破坏性的爱意,他如此难以克制却又如此地收敛着。
怕爱盛极时会伤到对方,这般柔情百转的人她倒是真的第一次见。
在某些她不愿意承认的瞬间,她确实升起过一以代之的念头。
并且不止一次。
即使她无数次劝告自己不要在这场临时起意的游戏中陷落,却又无可奈何地为所有破碎时刻的向繁洲动心。
比如现在。
他眼中的爱意像无数的蛛丝绵长延伸,缠裹在她的心脏上,让她无法脱逃。
何慕愈发觉得心疼,伸手要抚摸他的脸。
向繁洲却急促地呼吸,仿佛有气要堵在胸口上不来,整个人在震颤,他屈起的拳头愈发紧,关节发白,胳膊也止不住战栗。
继而,转身要走。
留何慕一人呆愣。
倾盆大雨陡然而至,阻隔着两人,又冲刷着一切痕迹,仿若昭告有些东西终将会被带走,终将不复存焉。
何慕大喊:“向繁洲!”
向繁洲并不回头,只是屈起拳头猛锤胸口,他快喘不上来气了。他不想在这种时刻一败涂地,如果这是最后的结局,他不愿接受,亦不想接受。
他太想要弥合离散十四年的鸿沟,所以他做了所有能做的努力,爱她,护她,包容她的一切,用他的破败换取她的安心。
但如果最终她还是会爱上别人,这惩罚是不是太重了。
何慕冲进雨幕,疾步走到向繁洲的面前,拦住他。
他不看她,仍要推开她,但身下不稳,脚下如绵要栽倒在地。
她吓了一跳,伸手扶他,却被下坠的力拽到跪在地上。
向繁洲眼睛是湿漉的,身体是颤抖的,呼吸困难。
她未曾见到过这般状态的向繁洲,心如刀割。
何慕抱着他的头,抚他的背脊:“向繁洲,放松,深呼吸,先吐一口气,再深深地吸气……”
她的眼前是模糊的,理智所剩无几,却仍强撑着,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刻倒下。
直到感受到怀里的人跟着她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