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元抱着温热的粥,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地吃着,丝毫不在意三人惊诧及略带担忧恐惧的眼神。只是此刻,连她本身她都不曾放一星半点的心思,她木楞地咀嚼着食物,思绪不知飞向何处。
她认真地回想着自她回楚宫到现在坐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力图能从回忆中找寻到,哪怕一星半点的破绽,好让她抽丝剥茧。
景涵的吞吞吐吐,华阳夫人的强势训诫,芈启的突然转变,还有秦王的用意……念头一闪而过,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是秦王的用意,在这一场看似双方满意的联姻中,楚人从未占据高位。
这场博弈,以楚人的妥协结束,所以,她不得不去往故都独居。而芈启,她慢慢皱起眉,为什么是他呢?又为什么非要在此地修整?她并不认为,短短数日的相处,能唤醒所谓的血脉亲缘。
既然不是骨肉血亲的感情在作祟,那必然有利可图。秦王利用她引诱出有异心之人,利用芈启使芈姓惶恐害怕从而让芈姓考虑是否遗弃芈启。而芈启,她的长兄,则在利用她向芈姓、向秦王宣告自己的选择。
从始至终,被彻彻底底利用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没留意自己渐渐变了脸色,眼神也逐渐聚焦,带着一丝狠厉和决绝,倒是一旁的三人心惊胆战地观察她。直到,她手里的碗被她狠狠砸向地上,碎瓷乱飞,三人慌张跪在伏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她此刻只觉得血气翻腾、心绪难平,胸口起伏不定,她倏地将眼神落在不远处的俞嬷嬷身上,指着她,“说,临行前,华阳夫人可曾交代你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质询,她始料未及,她慌张抬起头看向她,此刻的她没有了初见时的稚气,带着前所未有地戒备和执意,眼底腾起一股杀意。她的心立刻被提在了半空中,嘴唇发白,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夫人,并未召见老妇。”
芈元并不信她,仍然戒备地看着她。
“确实不曾。”触及她的眼神,她立刻膝行几步,言辞恳切,“老妇奉命前来照顾殿下……”
“奉命?谁的命?”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轻佻之意。
她一凛,通体生寒,破釜沉舟般,“老妪效忠殿下,甘为殿下赴汤蹈火。当日,公子提及殿下远居故都,身旁无人照拂,才向夫人提出请求,老妇这才来到殿下身边。”
“夫人难道不怕公子芈启回郢都去吗?”她问她,视线却看向离歌,离歌有些紧张地缩了缩头。
她一脸迷茫地看向她,“公子是质子,如何回得去郢都?”
“你觉得呢?”她微微一笑,看向离歌。
离歌抬头看她,马上又低下头不言语。
“我在问你呢。”
面对她的追问,离歌略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到头来只说了一句,“殿下赎罪。”
“你也同意芈启驻扎在此地?是你,还是秦王?”她觉得无趣极了,三个人各怀心思,她只觉得心累,索性挑明,“秦王年事已高,恐怕不久于人世。还是你觉得,我将先他一步离开人世?”
她如丧考妣一般,“婢子并无此意。”
“并无此意?”她满眼的讥诮,“乱世之中,聪明人才能活命,可也不要太聪明了。故都远离咸阳与郢都,吾独身一人,年纪又小。你们哄着骗着,我便能任人拿捏。你们以为吾是凭什么坐在这里,而不是与你们一样跪在下面?芈姓却是不缺女子,可也没有任人要挟的道理。”
她缓缓出了口气,冷眼旁观众人的胆战心惊,“夜半时分,究竟是箭矢穿过大帐,还是护卫先进来呢?慌乱之际,死一两个人,尤其是,吾身旁的人,说不定,还有护卫之功呢。死讯传至咸阳——”
“婢子并无此意。”她仓皇抬起头,大汗淋漓,六神无主地扑到她面前。
芈元任由她抱住自己的腿,自己则挑起她的下颌,冷峻地道:“让秦使来见吾,去。”
离歌不停地喘着粗气,面色惨白如纸,见她已经拿定主意,只得点点头,默默退下去。
秦使苦大仇深地进了帐子,又战战兢兢地挪了出来,晚风一扫,他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又认命地往芈启的帐子去。
半个时辰后,俞嬷嬷背着一大个包袱出了芈元的帐子,一路往营帐外去。守卫正欲问些什么,便有人恰巧支开了他,俞嬷嬷松了口气,加快脚步出了营帐。
直到已经看不清营帐的灯火,俞嬷嬷才松了口气,将背后的包袱放下,芈元从里面钻了出来。
“殿下。”她依旧提心吊胆,却又不得不感慨这位公主的胆量,大半夜轻装简行。
芈元刚站起身,就听见一声布谷鸟叫声,她迅速回头,透着蒙蒙的夜色,她才看清不远处的一驾马车,于是她立刻飞奔过去,俞嬷嬷也紧随其后。
自得到独居故都的消息时,她满脑子都是愁绪和郁结,完全没有时间打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直到今日。
对于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