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漱带着惜惜和李婶离开富贵楼,街上人潮拥挤,她们站在人后,看不到前面的景象。
过了一阵儿,大军进城,人群更加骚动。李婶怕何玉漱和惜惜被人踩着,护着她们退到巷子里。何玉漱和李婶扶着萧惜惜爬上一处矮墙,隔着重重的后脑勺,萧惜惜看到身穿盔甲的兵士列队进城,武将们扛着大刀长枪,骑着高头大马,好不威风。
虽不如在富贵楼边吃茶点边观光舒服,可想看的景象也算看到了,不枉来了一回。
萧惜惜看得高兴,何玉漱却望着远处高高竖起的萧字大旗,怔怔地出了神。
原来靖国公也姓萧啊!
前面的人群开始欢呼起来,萧惜惜站在矮墙上兴奋地喊:“娘,快看,那就是靖国公,穿着金盔金甲呢!”
何玉漱摇了摇头,甩掉脑海中纷繁混乱的念头。当年的萧文山不过是一介商贾,怎么可能跟靖国公有关系呢。
她站在矮墙下,看不到街上的景象,可是见女儿高兴,她也高兴起来,哄着她笑道:“知道了,小心点儿,别摔着!”
靖国公大军在宫城外接受皇帝犒赏,寻常百姓不能再靠近,街上的人潮渐渐散去。
何玉漱本打算带女儿在富贵楼吃顿好的,可是因为雅间被抢,又冒出来一个对女儿心存不轨的家伙,她不敢带惜惜再去酒楼,只去沿街有名的店铺,大包小包买了很多好吃的,带回家给惜惜吃。
刚进巷子,就听隔壁隐隐传出铮铮的琴声。何玉漱略通音律,听得出是梅花引的曲调。这首曲子原本明快流畅,意境清雅,只是鼓琴之人似乎情绪不佳,竟弹出一股萧瑟悲凉之感。
“娘,是叶公子在弹琴呢!”萧惜惜语气透出几分惊喜。她涉世不深,听不出曲中意境,只是觉得十分好听,没想到叶公子还有这般才艺。
随着她的说话声,琴声戛然而止。
何玉漱微摇了一下头。那叶公子年纪轻轻,身患重病,不久于人世,心中必定有许多悲愤不甘,所以琴声才这般悲凉。她对叶公子又多了几分同情。
回到家里,何玉漱把买回来的五香斋酱肉,熏鸡,十味坊的酥茶,糖果分出来一些包好,让惜惜给邻家送去尝鲜。
上次发现沉羽带惜惜去平安坊,她着实防范了一阵子,可后来又见过几次沉羽,发现他总是板着脸,一副愣愣的样子,不像是能哄骗惜惜的坏孩子,于是渐渐消除了戒心,又觉得他们主仆二人孤苦伶丁,所以平日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他们。
萧惜惜抱着一堆吃的,敲开邻家的门。她今日在街上玩儿得高兴,小圆脸儿红扑扑的,眼睛也越发明亮。
慕容烨这一日过得却不舒坦。萧惜惜没来给他换药,只得又是沉羽上手。虽然沉羽倍加小心,可他还是觉得萧惜惜的手法更让他没那么疼痛。
靖国公萧放今日进京,萧惜惜母女特意上街去看。此番相见,他们必会就此相认。萧惜惜作为国公府千金,怕是很快就会从邻家小院搬走。
一想到这些,慕容烨就莫名烦躁。经历过战场生死,兄弟反目,这两年,他躲在暗处操控朝局,一颗心早已千锤百炼,古井无波。可是自从萧惜惜闯进他的院子,就像是在深不见底的古井中投入一颗小石子,回声袅袅,涟漪阵阵,让他总是有些莫名的情绪冒出来。
他把母亲的遗物清梵琴取出来,想通过鼓琴平复情绪。可是萧惜惜一进巷子,说了一句“叶公子在弹琴呢”,他就不淡定了。
萧惜惜回家后,他不停想着她今日是否已与萧放相认,何时会离开,还会不会像往日那般,蹦蹦跳跳地来他的院子玩耍。
正想着,就听到了独属于萧惜惜的敲门声。
沉羽带萧惜惜进来后,就自动退下了。这些日子他已看出来了,萧惜惜来的时候,七爷不喜欢他在眼前晃悠。
慕容烨观察萧惜惜神色,见她虽然兴致勃勃,却不像是已与萧放相认的样子。
萧惜惜把带来的吃的献宝一般,一一展示推介了一番。慕容烨三言两语,就套出她今日在街上的经历。
听闻何玉漱并没有看到萧放,慕容烨从今早就开始没着落的心情,突然就安稳了。千年冰山似的俊脸,竟有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他是不希望萧惜惜与萧放相认的。
“你刚才弹的什么曲子,真好听。”萧惜惜见案上摆着一把琴,凑过去说。
那琴通体乌黑,泛着清幽幽的微光,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萧惜惜手痒,伸出一根手指,拨了一下琴弦。铮琮一声,悠远绵长。
正在后院生火的沉羽一激灵,纵身向前厅跃去。这琴声不是出自七爷,七爷的琴是贵妃遗物,任何人都不能碰,此刻琴声有异,莫非七爷出了不测?
他短刀出鞘,跃到门口落地,就听七爷说道:“坐过来弹,我教你。”
沉羽眼看着萧惜惜起身,绕到琴案边,坐到七爷身侧,双手放在琴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