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让她说,她也不会说的,她还怕娘知道隔壁住了个江洋大盗,夜里睡不着觉呢。
她熟门熟路地进屋,在柜子里找出一个空瓷瓶,装了半瓶水,将折来的桃花枝插!进瓶内,摆到慕容烨的书案上。
慕容烨提着袍角进屋。他的屋子布置得简单古朴,庄重素净,此刻突然多出一抹绚烂的亮色,不由让人眼前一亮。
“好看吗?”萧惜惜问,期盼的小眼神儿望着慕容烨。
慕容烨不置可否,走到书案边坐下,桃花的芬芳萦绕鼻端,让人有些目眩神迷。
受伤之后,他再没饮过酒,可从刚刚见到萧惜惜那一刻起,他就突然有种微醺的感觉,好像身体里一直冰冷的血液,被什么东西点燃了。
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慕容烨不再看萧惜惜,冷冷道:“春华秋实,春花开在枝头,才能在秋日结出果实,你把花折了,只看到一时新鲜,却毁了长久之计,此举实属幼稚。”
萧惜惜稍稍思索了一下他的话,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你没听说过吗,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慕容烨一愣,随后嘴角微挑了一下。小丫头,还会讲歪理了。
该换药了,慕容烨坐在榻边,解开外袍。萧惜惜动作轻柔地给他上药包扎。之前她惧怕慕容烨,不敢多问,今日没了畏惧,小嘴儿就停不下来了。
“叶公子,为什么你的伤口一直流血,总是不愈合?”
她说话时在慕容烨胸前埋着头,轻飘飘的气息掠过他裸露的肌肤,酥酥痒痒的。
慕容烨垂眸,眼前是她雪白细嫩的颈项,一条细细的红绳绕过去,底端坠着一枚玉佩,在衣衫里半隐半现。
“我被人暗算,中了毒。”他耐心解释。
“不找郎中来给你看看吗?”
“我中的毒无药可解,郎中也没办法。”
萧惜惜咬了下嘴唇,颇为遗憾地说道:“要是我外公还活着,肯定能治好你的伤。”
“你外公?”
“对啊!”萧惜惜打好了结,骄傲地一昂头,“我娘说,我外公是神医,什么伤病都能治好,我家里还有我外公写的医书呢!”
慕容烨淡然无波地看她一眼,没有反驳她。想来她外公大概是个有些名声的郎中,不过当初慕容衍一心要置他于死地,用的毒无药可解,就连程淮都束手无策,一个寻常郎中,又怎么可能治得好他。
既然萧惜惜那么崇拜她外公,他不拆穿就是了。
萧惜惜起身时,动作大了些,藏在衣衫下的玉佩露出来。慕容衍的目光刚好落过去,他突然定住了。
这玉佩似乎......似曾相识。
“你的玉佩,给我看看。”他沉声道。
见他神情突然凝重,萧惜惜吓了一跳,清澈的大眼睛满是惊慌。刚刚还觉得不怕他了,可他一板起脸来,还是那么吓人。
她捂紧玉佩,惊恐地后退:“这是我爹给我娘的玉佩,不能给你。”
慕容烨不想吓她,缓和了神色,温声道:“我看一下,就还给你。”
“真的?”
“真的。”
萧惜惜摘下玉佩,小心翼翼地捧着递到慕容烨手上。
接到手里那一瞬,慕容烨已有了七八分确定。如此通透的玉料本就罕见,加上宫中顶级玉匠的雕琢手艺,普天之下难以找出第二个。
他对着光线,看清了玉佩下方一处难以察觉的裂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他幼年习武时,身边有几个武功师父,当时的靖国公世子萧放是其中之一。他记得很清楚,萧放腰间时常挂着这枚玉佩,那是先帝在一次狩猎时赏给他的,他十分宝贝。
有一回慕容烨与萧放过招,故意扯掉他的玉佩,摔出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痕,他心疼了半晌。
慕容烨抬眼看萧惜惜,她姓萧啊!先前竟误认为她是谢子午的女儿,真是脑子生锈了。
“你...看完了吗?”萧惜惜试探着伸出素白的小手。
慕容烨把玉佩放回她手心,眼神玩味地看了她一会儿。
萧放十几年前曾奉先帝之命,前往扬州秘密查探江南盐政贪弊一案,想来应是那时,他捏造身份,假公济私,哄骗了一个扬州女子,于是才有了今日的萧惜惜进京寻父。
“萧惜惜,你很想找到你爹吗?”慕容烨问。
萧惜惜垂眸,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遮住幽怨的眼神。
她把玉佩帖在胸口,语气带了几分哽咽:“我做梦都想找到他呢!”
慕容烨无声叹息。萧放啊萧放,你到底是该死,还是不该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