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很多学生都盼望着寒暑假的赶快到来,但对于少部分人而言,寒暑假的存在反而只会造成麻烦。
梁月背着书包推着车子在楼前站住脚步,略微抬头看向那并不是很高的楼栋——那是她家的方向。
父母的争吵与偏袒,梁星的不讲道理与哭闹,李红梅的存在与赵盼口中那“别人家孩子”的对比,每每都是碾压在梁月的神经上跳舞。
而假期里大把的时间,更是将她放置在了这个家里最为尴尬的位置。
父亲梁栋会认为她有大把的时间带梁星,母亲认为她能帮着收拢弟弟的心,早日改邪归正。
她所忙着的复习,以及对于久远知识的梳理,放在父母眼中便是目下无尘的大小姐做派。
而梁星,则是时不时的耍小性子,外带告状,譬如说上回的饭团,他告诉梁栋,说她不给他吃饭。
于是所有的过错都成了她的,而她又成为了导火索,引起了一场世界战争。
赵盼怨她不好好照顾弟弟,梁栋怨赵盼没把梁月教好,赵盼反口说梁月从小到大他管过几天,她又要上班又要顾着家里,结果她还不落好,男人还在外面养小三,闺女也不争气,生就一个丫鬟身小姐病……一放假在家里,那就整天没个安生的时候。
一桩桩,一件件,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直到最后,火山爆发,吞天噬地,毁灭了她自己。
有些时候,活在这个家里,真的感觉连呼吸都是一种错误。
哪怕重来一世,那种曾经横亘在喉咙间的窒息感始终如影随形。
原生家庭在孩子身上留下的印记总是深入骨血,她用了十年来疗养,也用了十年来毁灭,最后,于灰烬中努力挣扎着新生,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希望时,命运似乎给她开了一个玩笑,一朝将她流放到了这辈子最为煎熬的时候。
而一切,正在重复上演。
她想起了考试结束后的那天,老蔡特意约她去聊的那些话,不愧是多年的老教师,攻心计一击即中……可是一时的鸡血,哪里抵得过来自时间的磋磨?
再高的心气,也都在日复一日的争吵中消磨殆尽了。
当家庭已经把一个人的所有精力都已经消耗殆尽时,又怎么可能会有时间去看外面的世界?
“月月,站在门口干啥?”下班的邻居骑着略显的老旧的二八杠由远至近,“大老远就见着你在楼道口站着了,咋不回家……赶紧回家吧,这个点儿该吃晚饭了。”
梁家的事闹的整个南区职工宿舍里住着的都知道,住在同一栋的邻居明显知道的更清楚,于是话说一半儿,磕巴了下便跟着改了口。
梁月牵起笑容应了一声,把车子停好,背着书包上楼。
这个点儿,赵盼应该下班回家了,但屋里没什么动静,估计是她爸没回来,梁星也不在,才能这么安生。
钥匙拧开门,刚见着坐在沙发上坐着的赵盼,有那么一个蓝影的东西便冲着梁月砸了过来,最后落在梁月脚边翻滚着停下。
那是一个蓝色的塑料猪,空洞的鼻子上还残留着蜡迹,然而肚子上却有一道显得狰狞的疤痕。
“梁月,跟我解释解释,”赵盼站起身,看着她一脸恨铁不成钢,“我是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让你在这学会了小偷小摸?”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是吗?”
梁月俯身将那只肚子空空的猪型存钱罐拾起来:“里面用掉的钱,我已经补回去了。”
“你补回去了,你拿什么补?你哪儿来的钱往里面补?”
梁月回想了一下,最后很是笃定开口:“你数一数你的钱数,你往里面填了多少钱,算下来剩下的应该还是多少钱……我用我的饭钱补了。”
“你的饭钱?”赵盼简直被她气笑了,“你的饭钱是谁给你的?我给你的饭钱就是让你……这从猪肚子里拿出来的钱,你拿去做什么了?啊?”
“我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还是缺你用了,你非要这么着小偷小摸?你要买什么,只要合理,我哪一样没给你买过?”
赵盼的训斥声犹如天边震雷,滔滔不绝,然而梁月站在门口拎着那只猪却在出神:
所以从小到大,她被拒绝了无数次,因为她想要买的东西不合理。
买一块好看的橡皮,赵盼的拒绝原因是,容易让她学习分心,普通橡皮能用就行。
她的钢笔坏掉了,想要买一个新的,赵盼的拒绝原因是,换个钢笔尖就能继续用,没必要买新的。
她想要喝一杯在当时只是植脂末冲泡的珍珠奶茶,赵盼的拒绝原因是,贵且不健康。
小孩子也是要交际的,那么几毛钱零食的分享,就是一种人际上最初的往来。
但她从不参与。
因为按照赵盼的话来说,就是:我不缺你吃,也不缺你穿,更不缺你用,你要钱来干啥?有啥我不能给你买?
那时候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