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语卓不想强人所难。
“我试试吧。”周尹轻轻抿了抿嘴唇,张了张嘴,又闭上,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开口,“这事可以解决的,你……你不要不开心。”
杨语卓愣了愣,平静明亮的眼睛稍稍弯起幅度。
敢情这小伙子一上午都在观察她的情绪,觉得她不开心了?
还挺细心。
“好,谢谢你。”杨语卓不打算推迟拒绝。
一方面,小狗崽那边确实很需要,另一方面,周尹既然主动提出帮忙,对他而言应当也不是特别为难。
开饭前的锣鼓声还没响,周尹就先放下锄头,微跛着脚朝村公所去了。
不一会儿,他手里端了个碗跛了回来。
应该是怕碗里的汤洒出来,他走得很慢,眼睛也一直小心翼翼盯着碗沿,去时花了十分钟,回来花的时间近两倍。
杨语卓看他走得费劲儿,自己三两步小跑着迎上去了。
周尹把碗递到她面前,面色有些为难,“今天煮的两掺饭,汤是这样的,你看行吗?”
两掺饭?
杨语卓没听过这个名词,低头朝碗里一看。
本应该是奶白色的米汤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黄色,像是在米里掺了点什么其他东西一起煮出来的。
“行的行的。”杨语卓赶紧说,“谢谢。”
除了这也没别的了,不行也得行了。
她把自己的铁饭盒拿出来,示意周尹把米汤倒进自己的饭盒里。
“用你这个装一会儿就冷了。”周尹把手错开,转身到田埂边,在随身携带的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了自己的饭盒,把汤倒了进去,又封好盖子,塞进包里。
“我的饭盒保温,你晚点带回去刚刚好。”
“那你用什么吃饭?”杨语卓问道。
周尹习惯性抿了下嘴唇,还未张口说话,另一个瘸子向她们走过来。
张结巴把一个崭新的饭盒递给周尹,大幅度的笑容在脸上堆出褶子,“儿子,你、你要的饭、饭盒。”
这是周尹来到这个家里头一回跟他提要求,张结巴别提多高兴了。
那句“儿子”成功让周尹皱起了眉头,他一边接过饭盒,一边生硬地说,“别这么叫我。”
“哎!”张结巴连声答应,“好,好,好。”
送完饭盒,他好似想再说点什么,但周尹硬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他只好干巴巴地找话说,“已、已经开饭了,你……”
为了体现对儿子朋友的关怀,他话说一半,又转头看向杨语卓,改口道,“你们,快、快去吃吧。”
“好嘞,我们马上就去,张叔,您先去忙吧。”杨语卓乖乖巧巧地笑着。
张结巴还想和儿子多待一会儿,被她这么一说,也不好再站下去,遂点了点头,迈着他那一双一长一短的腿,走开了。
留在原地的两个年轻人沉默半响。
周尹先开口,“谢谢。”
杨语卓摇头,“是我该说谢谢。”
周尹握着张结巴刚送来的饭盒,睫毛垂得很低,完全遮住眼睛里的情绪,“走吧。”
杨语卓看出他的低落,“这次谢谢你啦,之后我自己想办法吧。”
“没事。”周尹摇头,“你别管。”
杨语卓哑然片刻,本不想爹味说教,但还是忍不住说,“你就算不帮我,我们也还是朋友,如果帮我需要你委曲求全,也会给我带来负担。”
“我有自己的安排。”尽管脚伤还没好全,周尹走路仍站得很直,说话目不斜视,有种说不上来的气质。
是一种不属于农村的气质。
“我说真的,你不用……”
“我不是因为帮你才委屈自己。”周尹突然打断她,眼神中流露着强烈的诉说欲,极致的翻涌过后归于平静。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说,“先吃饭。”
既然他执意如此,杨语卓也就没什么道德压力了。
离村公所还有数米,杨语卓闻到了一股饭香。
但又不是纯米饭的香气。
排在长龙尾巴上望眼欲穿,挪了好长时间,终于排到了她。
一勺饭舀进饭盒里,杨语卓迷茫了一瞬。
颜色偏黄的米粒间镶嵌着一颗颗体积很小的黄色颗粒,这种黄色颗粒占比很大,几乎都要快把米粒包裹完了。
“玉米面。”周尹看她比自己还茫然,解释道,“大米不够吃的时候会用来掺在一起做饭。”
杨语卓恍然大悟:原来两掺饭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