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玉有一双好看的眼,和他这个人一样,漂亮却又充满攻击性。
他眉目如画,不妨碍他杀人如麻,他唇角衔笑,不代表他会改邪归正。
但那终究是以后的事。
“大小姐,你在怕什么?”少年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金絮脑海里的血色也被眼前的夜色所覆盖,她还是不明白,一个肯花心思,用絮絮符哄她的人,怎么会变成灭世的魔头。
是不是命运对他过于苛刻?
她轻声问道:“慕长玉,你以前,过得很不好吗?”
少年摇头,笑了笑。
何止是不好呢?每次在苦痛的折磨中睁开眼睛,他不是庆幸还活着,而是遗憾没有死去。
在傀儡城那些暗无天日的历练中,活下来的是第一剑客慕十七,死去的却是谢氏嫡子谢长玉。
如今的他,不过是一具白骨架子,几点苦弱的血肉,和一抹不散的幽魂。
还活着,是因为有心愿未完。
“大小姐,如果我说,过去的我杀死了现在的我,现在的我又抛弃了未来的我,你会相信吗?”慕长玉凝视着少女的脸颊,在心底说道。
他这样的人,注定不得善终。
夜风很凉,少年的掌心被人塞进了一枚护身符,他垂眼时心绪微乱:“什么鬼东西?”
用红布和金线绣成的护身符相貌丑陋,里面塞着他那枚山鬼花钱,是唯一贵重的东西。
除此之外,金大小姐的绣工不堪入目,她的诚心也不值一提。
求他平安,只是怕他死了,没人再护着她,供她驱使,当牛做马。
他年纪大了,不好骗了。
“慕长玉,愿你平平安安,愿你长长久久。”金絮微微笑着,嗓音虔诚,弦外之音无非是:你别死。
少年眨了眨眼睫,掌心仿佛被烫到,别扭道:“说的好听,被人追杀的时候你还不是跑的比谁都快。”
金絮:“……你还要不要?”
“这么丑的荷花,当然要。”
“是莲花。”
是她在道观,特意问常未央,又悄悄熬夜缝制出来的,莲花,寓意着重生。
他这样好的人,命运也该多给他几次机会。
慕长玉攥紧这一点属于他的甜,朝她笑道:“睡吧,我会守在这里。”
多亏了反吞蛊,那些夜里,指尖被针扎的刺痛,终于有了答案,可是金大小姐,世人都盼我死,唯独你想我活。
你一个人,又怎么赢得过天下人。
少年剪了剪烛芯,让光暗下来一点,金絮也不扭捏,和衣而眠,倒头就睡,这乱世之中,最安全的地方,无非是在少年的剑下,符箓旁。
是在有慕长玉的方圆几里内。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夜半时分,客栈的房门被一道大力撞开,被丢进来的还有一个倒霉蛋。
慕长玉抬手,竖指凝了个结界,浅浅明光拢在床榻周围,隔绝了危险和喧闹。
“嘘,你吵到她睡觉了。”少年皱眉,漫不经心道。
倒在地上的青年压下喉间的腥甜,捂着心口道:“大哥,我快被打死了……”
林远兮忍痛,看向立在房门口的三个黑衣杀手,小声道:“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他二十好几,安分守己。
咳嗽一声,林远兮又道:“慕长玉,你认识我吧?”到底是金尊玉贵的小王爷,不好意思直呼救命。
慕长玉弯唇:“认识。”
“还和大小姐一起,给你上过坟。”
林远兮:“……”
“既然你知道我是她的未婚夫,怎么还袖手旁观?”
少年唇边的笑有些恶劣:“是前未婚夫。”
“是你先悔婚,为了修仙问道,不要她了,你死不死,又与我何干?”
林远兮:他说的好有道理。
青年擦了擦唇角血迹,目光灼灼道:“慕长玉,打不过就直说,毕竟这些是傀儡城的刺客。”
“你认输,也不丢脸。”
哦,激将法,慕长玉挑眉,他孩子的时候就不吃这套了。
林远兮就地打坐,调整气息,出奇的是那三名头戴斗笠,身背剑匣的玄衣剑客很讲武德,始终没有迈进门槛一步。
连杀气都收敛了些。
他们,是在忌惮什么?
“师兄们,别来无恙。”少年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僵局,也引得林远兮骤然回头。
只听为首的刺客道:“师弟,我等奉师命,要带林公子走,望你莫要阻拦。”
“若我偏要阻拦呢?”慕长玉合拢五指,加固给金絮布下的结界,他从床边起身,握住剑,慢慢收紧。
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就让傀儡城排名前十的剑客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