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絮知道,她一生都出不去了,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不管是什么年纪。
往好处想,她一辈子都荣华富贵,一辈子都不用嫁人。
她可以陪在皇后身边,可以被大家喜欢,可以与姬玉殿下常相见。
她在这里有亲人,朋友,只是没有自由,失去自我。
某天夜里,燕絮睡不着,等到万籁俱寂,她悄悄爬上了房顶,从高处看,规整的皇城格局漫无边际,大路小路交错复杂,但没有一条是逃生的路。
她伸出指尖,往年这个时候,边关该下雪了,但那里的雪落不到宁京,她的思念也不会抵达边关。
燕絮眨了眨眼睛,忽然感觉有冰凉的东西落在她脸上,她抬头看,有人往空中拋了一张符箓。
黄色的符纸炸开后,散成了细碎的风雪,一点一点淹没她的眉眼。
燕絮笑了,她回眸,看清了站在屋脊上的黑衣少年,他抱着剑,身后映着一轮圆月,抬手间又甩出两张符箓。
风雪不停地落。
“姬玉殿下,你好厉害啊。”燕絮由衷地发出感叹。
慕长玉爽到了,少年压下微翘的唇角,足尖轻点,飞过来坐到她身边,又从怀中掏出无数张符箓,扔给她:“都是你的了。”
他教她怎么用,却不告诉她每张符箓的名字,于是燕絮有幸见到烟火符、山水符、定身符。
是燃在指尖的烟火,触手可碰,是眼前的千山万水,接近自由,是能把人定住的小玩意。
对慕长玉而言,这些符箓没什么用,杀不了人也起不到防御的作用,但可以哄一个姑娘高兴。
他咬破指尖,画了整夜。
燕絮并不知晓,她最喜欢的还是能化雪的符箓,于是问他:“这叫什么名字?”
慕长玉看着她的眼睛,错开视线后道:“絮絮符。”
“下雪如絮絮,当连绵不绝。”这是给她一个人的符箓。
燕絮低下头,唇角的笑漾开,漫天飞雪中,神明作证,她难掩心动。
留下来,也很好。
慕长玉还以为她难过,为错失的自由,为本该属于她的姻缘,他低声道:“我暗示过你。”
“是你太心软,见不得旁人吃苦,就只能自己吃亏。”
燕絮摇头道:“其实还好,我又不喜欢表兄,没了就没了……”她小声嘀咕:“你当时怎么不明示我啊。”
慕长玉失笑:“因为我也有私心。”他不想他的大小姐嫁给别人,他想与她常相见,长相守。
这也是姬玉当初的想法。
他那样一个清冷的人,被奉为神殿圣子,也有凡人的欲l望。
众生皆有欲l望,无欲则成神。
慕长玉忽然抬手,往少女发髻上插l入个物件,“别难过了,你会有你自己的金玉良缘。”
少年话落,身影如雾消散,那些结界和明光也跟着他离去。
指尖的雪融化成水,燕絮一点一点擦干净,再摸上发髻,取下那个物件。
是一把玉雕的小梳子,镶着金,绘制成龙凤的图案,是古时贵族求亲的聘礼,叫“金玉良缘梳”。
送姑娘家梳子是一件很暧昧的事,那少年却坦荡自然,好像只是随手雕了个玩意,随便丢给她,让她随意玩儿。
这世间人人都向往自由,而他身陷囹圄,他国为质,却好像是自由本身。
*
慕长玉离开后,没有睡。
就像他在这个幻境里,不受控制,但金大小姐不同,她没有觉醒,只能顺应着原本燕絮的命运。
他不需要睡,她需要。
慕长玉知道强行唤醒她会影响神魂,于是他耐心陪一个姑娘家玩儿,只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她大可以在前面送,他在后面捞就行了。
“慕公子,梳子都送了,还说不喜欢。”脑海里忽然响起姬玉的声音。
慕长玉御剑飞行在都城上空,漫不经心道:“我只是在嘲讽你,你没看出来吗?”
姬玉明了,他在点他那到死都没送出去的“相思赋”和“合欢梳”。
“还有,你的手艺实在太糟糕了,怎么和我比?”慕长玉向来是个胜负欲强的人。
姬玉:“……”
但他不得不承认,本来就是勇敢者先享受世界,怯弱者错失一切。
慕长玉身上,有他没有的锐意,那种力量足以毁天灭地。换言之,就是这小子心中没有敬畏,他只管自己高兴。
什么神佛,全不放眼里。
姬玉叹息:慕公子,很有当反派的潜质。
“太子殿下,我们到了。”慕长玉停在一处隐秘的别院,隐身进黑夜里。
别院的书房还亮着灯,里面茶香溢出,两个男人正在密谋造反。
慕长玉全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