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扎在慕长玉心头多年的刺被拔去,困住他半生的结也终于解开。
在他最灰头土脸的时候,也曾拥有这人世间独予他的善意。
好像,没什么遗憾了。
慕长玉解下挂在腰带上的山鬼花钱,打开少女的掌心,放上去,道:“这是买糖葫芦的钱。”
燕絮摇头,铜钱和铜钱也是不一样的,眼前这枚是独一无二,她不能收。
慕长玉却道:“我许给姑娘一个承诺,若有朝一日,你有想杀的人,拿着它来找我,天涯海角我都会为你办到。”
他似是怕她不信,又道:
“这个承诺永远有效。”
燕絮心弦忽颤,她握紧这枚铜钱,跟在黑衣少年身后,月亮照在他身上如流动的银光,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要不,算个命再走?”
慕长玉回眸,看着她指向街边不起眼的一个破摊子。
“你是想知道我的名字?”算命的话,大多要留下真名。
燕絮发现小心思被拆穿,收回指尖,白皙的面颊红了红。
慕长玉垂眼笑:“既然姑娘请我吃糖葫芦,那我就回请姑娘,算一卦好了。”
他转身走向那名看着就不靠谱的潦草道士,掏出六枚铜钱,道:“麻烦你,算两卦。”
道士一看来活了,双眼放光,他先看了燕絮一眼,又问了她的姓名,随即拋洒铜钱,看着卦象掐指一算道:
“姑娘,你是富贵命。”
燕絮微怔,看向慕长玉:他好像算对了,有点本事?
少年读懂了她的意思,轻嗤道:“你留名金絮,名中带金,再观你气度,这我也会算。”
燕絮留的是跟外祖父金将军的姓。
“你这小子,瞎说什么?”道士最烦人拆台,捋起衣袖正色道:“来来来,报你名字,我非给你展示两手。”
慕长玉挑眉:“长玉。”
他笑看着这名道士,耐心等人家整活,结果道士越算越愁眉苦脸,连叹三声气道:
“算了,你的卦钱我不收了。”
在算命这一行,如果一个人的命数太差,命途太苦,是不会收卦费的。
“而且,小公子……”算命的道士欲言又止:“你、你只怕婚姻困难啊。”
慕长玉:“?”
这话他是一点也不爱听,冷脸道:“你别算了,我自己会算。”
虽然父亲不认他,但他好歹有一半中州谢氏的传承,是天生的卦修,比这道士靠谱多了。
什么婚姻困难,狗屁不通。
慕长玉也不知在气什么,燕絮小声道:“长玉公子,事在人为,不必执着于算命。”
“而且,就算婚姻不好,也可能是情场失意,战场得意,他是说你的事业会扶摇直上呢。”
慕长玉:“……”
那我还要谢谢他?
夜色越来越沉,慕长玉送燕絮到城门附近,看见了等候在此的燕策,他停下脚步:“你走吧。”
燕絮点头,“日后我该去哪里寻公子?”
慕长玉道:“只要你有心,随处可见我。”
*
燕策见到她,松了口气。
燕絮跟在他身后,小声道:“堂兄是不是以为,我会一去不回。”
燕策回眸,看着她,少女扬起笑脸:“我是想过逃,也想过永远不回这座宫城,但我不能害了你。”
她自己怎么胡作非为都好,却不能牵扯无辜的人。是他带她出来的,所以她也要跟他回去。
燕策摸了摸她的发顶:“我知道,阿絮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他笑着允诺:“以后再找机会带你出来,好好玩。”
那时他们正年少,还以为有很多以后。
燕絮回到寝宫,压低身形,步子放得很轻,怕惊醒睡在外间的婉柔姑姑。
哪知向来讲规矩的女子没有睡着,正坐在榻边等着她。
燕絮害怕婉柔姑姑骂她,也怕她跟帝后告状,怔在原地。
“公主,夜深了,该就寝了。”婉柔姑姑什么也没说,她走过来帮她换下太监服,又把这件衣裳放进火盆,找了个地方烧了,好像今夜的事什么也没有发生。
“婉柔姑姑……”她小声唤她,心里又暖又酸。
“公主,奴婢也曾年少,奴婢明白您。”她难得朝她笑道:“皇宫是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进和出,都是人之常情。
她也才三十岁,眼神里却有了迟暮之年的悲寂。
燕絮想伸手抱抱婉柔姑姑,又觉得不得体,她轻手轻脚爬上床,闭上眼,祈祷一觉醒来,就回到了外祖父的营帐里。
次日,姐姐燕欢又来看她。
还是带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