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
季折柳厚积薄发,在宗门大比中一鸣惊人,击败了凌霄剑宗久负盛名的天才,也成为了别人眼中的天才。
她回到宗门再叩响所有长老的门,只问一句话:“我现在可还配?”
长老们和煦若春风:“折柳,配得到这世间最好的东西。”
“折柳,之前种种皆是我们为了磨砺你,如今你已经修出了一颗坚韧不拔的、剑修的心了,也不负我们用心良苦。”
他们对她热络了起来,或请她照料药草,或押运灵器,或去秘境夺宝,或指点初级弟子,也会送她很多很多灵器和灵药。
季折柳很多次这样想:我有家了,我得到了俗世人都想要的关怀,这是我配得到的。
但其实,这都是虚假的。
可这样看似幸福的生活在一次讨伐魔君之旅戛然而止。
二十一岁。
在那次讨伐时,季折柳和小师妹一时不慎同时中了一味奇毒。
宗门举宗之力才炼制出来一颗解药,却只能救下一个人。
季折柳不想要秦堆烟死,但更想自己活。
趁着秦堆烟中毒昏迷,她依靠自己修为压制毒性保持自己如常行动,疯狂接各种任务,揽下各种杂活,希望赢得更多认可。
长老们说:“你再帮我干完这件事,我就认可你,会在鉴心镜投选之时,写下你的名字。”
鉴心镜是苍梧山的镇派神器,功能多样,可鉴人心声,经常用来做重大决定时投选。
季折柳道:“我会努力的。”
结果他们口口声声地保证,口口声声地夸赞她,一次一次让她去做繁杂的工作,一次一次看她为了任务遍体鳞伤。
最后投选决定解药归属时,他们又换了说辞:“本来想选你的,但你最近谄媚求生,让人不齿,是我们之前看错了你。”
在如霜雪砌成的玉殿里,季折柳自下而上看着长老们似悲悯似无奈的眼,脑中巨震。
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所有人都在耍她。
于是她没哭也没闹,只是拿起自己的剑,一声不吭地离开。
万念俱灰之下,季折柳夜半去偷解药,却被掌门逮个正着,便被苍梧山逐出门派,驱逐下山。
二十三岁。
季折柳根骨渐废,在苍梧山有意打压之下,她找不到糊口的工作,便流落污水巷,饥寒交迫毒发身亡。
死之前,她听闻苍梧山下来采买的弟子说闲话。
其中一则传闻就是:“其实两位师姐刚刚中毒的时候,众长老及掌门就已经秘密开会决定了解药的归属,只是一直怕季折柳师姐失望才隐而不发。”
真的是怕我失望么?
还是怕少一个好用的工具。
事实到底如何已经来不及追溯。
季折柳当时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只得斜倚在冰冷的石墙上,看着日坠西沉。
褴褛的衣摆尽数浸在泥水中,模糊的五感让她能感受到身体的温度随着酷烈的毒一同消散。
只来得及嘲讽地笑了一声,便倒在了污水巷永远不会向阳的阴影里。
只是一梦而终,季折柳再苏醒,却又回到了两年前。
她回到了她刚刚中毒的时候。
梳着双髻的小童面带喜意飞奔而至:“师姐,解药在百草峰出炉了,请你移步主殿参与投选。”
他又疑惑地问:“师姐,你为什么不笑。”
上一辈子,季折柳得知这个消息后,满怀希望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然后被泼了冰水。
然后剑走偏锋,被赶下山,开始了悲惨的残生。
这次季折柳冷静了。
她认真反思自己上一世的悲剧。
得出了一个结论——果然人的道德感不能太高。
人很难过好自己的生活,但让别人过不好却很容易。
思虑再三,季折柳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她先让小童回了掌门,请求晚一些再进行投选。
估计觉得她死到临头了,掌门大慈大悲地允了她这个要求,甚至还额外给她派发了一些月钱。
季折柳拿着这些闲钱去黑市采买了一些常备物品,又去了后山祠堂祭拜师父。
长明真人失踪了十年,虽然修士的寿命比凡人长上许多,常常一次闭关就几十年。
但像他这种杳无音讯,也没有给任何人知会一声的“失踪”,更多的人下意识地会认为他困于某地或在外遭遇不测了。
是以他的牌位早早地已经备好,只是没有正式地摆上去而已。
祠堂内黑色的牌位一层叠了一层,从远处看像是古旧的佛塔。
季折柳用软布擦拭了一下牌位缝隙里的浮灰,又点上几根檀香,浇了一壶酒,便算是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