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许,两辆马车自京郊官道匆匆驶过,沿途留下几道深浅不一的车辙。
前一辆车轿内,萧让尘与宋辞并肩而坐。
她平静地目视前方,他则轻摇着那把熟悉的折扇,时不时用余光瞥她一眼。
透过支起的车窗缝隙,隐约见得青葱犹在,只是嫣红落尽,飘摇垂落化为养分,预备滋养着来年的又一季花开。
感慨之际,恍惚察觉到他目光的灼热。
宋辞皱起眉头,转过脸:“你好像很高兴?”
“对。”他简短应答。
“有什么可高兴的?”
萧让尘今日耐性似乎格外的好,居然有一搭无一搭跟她扯起闲篇:“结束了暑热,惠风和畅,府里安稳惬意,朝中万国来贺,再加上老友重聚,亲人重逢……你说,哪件不值得高兴?”
她觉得这人简直没劲至极,眼皮都没抬一下,敷衍道:“哦。”
“嗯?”他反倒将脸越凑越近,就差扒在她脸上瞧:“你好像很不高兴?”
“居无定所,欠着天大一笔外债,刚被人用出身侮辱过,还失去了一个好朋友……”她学着他的腔调反问:“你说,我有什么可高兴的?”
语罢,耳边空留车轮滚动声“咕噜咕噜”的响着。
片刻后,他深沉叹道:“陆行川对你而言,真的就那么重要?”
“当然重要!他是我来到这里以后,第一个对我热情洋溢照顾有加的人!他帮助我度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时光,现在猛然抽离,但凡有心,应该都会感到失落吧?”
宋辞没有直白讲明,但两人都知道,她所说的“到这里来”,指的不是进京,而是她刚穿越到这个朝代的那段时光。
对此,萧让尘理亏,自知当初因性子别扭,没主动为她提供什么帮助和情绪价值。
就算时常将她挂在心上,等到表现的时候,多半也不亲自出面,而是指派陆行川代劳。
难怪她对陆行川的印象很好,他也在潜移默化中喜欢上了她……说来说去,还是他自己做下的孽。
只是苦了原本好端端的三人……
一个是他多年的好友,一个是他穷尽半生想要去守护的心上人,到最后却落得个四分五裂的下场。
“既然重要,为何还要退亲呢?”他的口气,质问偏少,自顾自的哀叹居多。
无非是在惋惜那些找不回的纯粹美好,以及对现状的无能为力。
宋辞看他这样,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再说一次!他对我只是朋友那种重要,我觉得一个人好,并不一定就要跟他成亲,懂了吗?”
她对他咬牙切齿的那一刻,暗暗发觉了两人关系的微妙。
不见又想见,见了又讨厌……简直是天生的冤家。
萧让尘见缝插针反问:“那是不是觉得一个人不好,也不一定就不跟他成亲?”
宋辞气得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他点什么是好,怒极反笑:“你自己绕去吧!没人稀罕搭理你!”
又把她给惹毛了。
萧让尘从身侧看着她那张气鼓鼓的小脸,不露声色地偷偷勾起嘴角。
——
约莫两柱香左右的时间,萧家的车马抵达北城门关口。
宋辞倚靠在马车旁,双臂环胸,脚尖踢着地面上散落的石子,不经意带起一股又一股的烟尘。
萧让尘并没有下轿与她共同等候。
她知道他的身份,也表示理解。
一个在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安危,永远是要排在礼仪前面的。
他能亲自带她来,宋辞就已经很感激了,怎还敢奢求他恭顺地下轿迎接?那岂不是有点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宋姑娘。”
正想着,辰云向她走来,脸上映着礼遇有加的微笑。
“给您撑把伞吧?晌午日头毒,可千万别中暑了!”
“不然您回轿中歇歇,我们在这帮您守着,要是老夫人和两位姑娘到了,我立刻过去叫您。”
宋辞诚惶诚恐,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在轿里待不住了才下来的,能松泛一下胳膊和腿。”
辰云依旧笑得柔和,点头:“好,我们就在殿下车轿旁边候着,您要是有什么吩咐,请尽管传唤。”
又等了有半刻钟,关卡处一列车马队初见行迹,从关卡处通行而来。
萧府的人都认得自家的专属标识,只远远一搭眼,无论是风尘仆仆进京的,还是等着接应的,彼此都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驾!”驱马的车夫连甩两鞭,加快了行驶的速度,眼看着快要汇合之时,提前收紧手中的力道,勒紧缰绳:“吁……吁!”
最前端载人的车轿徐徐停下,后面跟随两三辆拖载货物的马车。
随队的护卫见到辰云,拢拳行了个礼,气如洪钟:“大人!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