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怒目瞪着孟令望,恨不得掐死这个憨儿子,她不得已才出手救人的。你当她愿意惹事上身呢么。
男子的儿子不服气:“妹妹这么说,还是我害他被城门小吏索要官凭路引了?”他又瞧了小少年一眼:“他病成这样,就算蒙混出城也活不了。”
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请不起郎中喝不上药,还不是个死。
男子皱眉打断了两兄妹斗嘴:“不得胡说。”
男子的儿子不敢顶嘴,走开了。
女童坐在他身边的草丛里,心疼地说道:“阿爹,他若真是逃奴,那也定是被主子打狠了不得已才逃走的……”她目光扫过他浑身深浅不一的淤痕:“你说是不是呀?”
这孩子鼻青脸肿的,想来被主子往死里打过。
男子的儿子凑过来:“就是,你看他的屁股都被打烂了。”
男子瞪了他一眼,继而无奈地抚了抚女童的头,从盒中取出药来:“去取些温水来。”
纵然这孩子的头脸肿着,但从骨相来看,只怕不是一般的逃奴,或许是某个权贵蓄养的……爱奴,娈/童?
清凉微苦的丸药入口,随着被灌进来的温水滑入喉中,烧了一天一夜的高热似乎被逼退几分,他脑中绷紧至极限的弦断了,随之而来的困倦把他带入不省人世的昏睡中。
“给你颗糖吃。”他记得她在他喝了药之后往他嘴巴里塞了颗蜜糖。
好甜。
含了许久,他才知道那是蜜糖的味道。
……
头顶天光云影晴空如洗,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转醒时依旧躺在草地上,男子和女童都不见了,他们是悄悄走的,没留名姓,不知所踪。
呵,不是说要带他走的吗。
宋蟾光低头看着身上搭着的棉布长袍,将他们塞到他手里的一袋小碎银子高高抛起,他就这样被打发了。
也好,走了就不会被他这个多余的祸害连累了。
宋蟾光又想。
他用他们留给他的银子养好伤,一个月后去了北地的青州府,边境六府三十六县,黑白子错落如纵横的棋盘,他寻到了最苦寒的角落青州府西丘县,跟在当地一名光棍屠户谢大胜身后杀猪卖肉讨生活。
过了两年,南匈奴人偷袭边境,当地的太守逃了,富户跑了,妇孺老幼死了,留下宋大胜和他无处可去,他不想死,于是就带着剁了半辈子肉的谢大胜半夜冲进了南匈奴人的营帐,抡起杀猪刀砍死十来个南匈奴人。
砍完还顺走了他们身上的金银,那夜之后,西丘县的屠户就改了行,纷纷跟着宋蟾光趁着夜里去偷袭北夷人的营帐,人多起来,偷袭的法子也多了,每夜总能贼不走空,多少赚点回去。
要么是南匈奴人的命,要么是财物,总有得手的。
后来十里八乡的屠户都改行投奔西丘县,这支队伍渐渐地壮大,宋蟾光也跟着从了军,靠南匈奴人一条命一条命挣军功给宋大胜换了个青州将军。
吹了十年边关粗粝的风霜,历经无数次金戈铁马的惊魂与悲壮,他杀人如麻,淬就一身杀戮气,直到陈王韦璟南渡称帝,青州太守沈通举荐,他来到建康出仕……
先前他在青州的时候找过一次,辗转多年才打听到他要找的是靖平侯府的孟钺一家,而孟钺已经不在了,当年那女童孟令姜跟随孟家南迁到建康,可巧上巳节那日他遇到了她,可她并不认得他。
好像从未见过他的样子。
难道是找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