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请进竹苑时候张三和积菊还是懵的。就见沉香上去和人一通理论,把撇折了人家的棍子,以为两方对峙即将干架,连周围人都准备开始拍手叫好,这时候忽然又出来几个人,将沉香她们毕恭毕敬地请进去。
“惠妈妈请几位上去喝茶。”来人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十几岁的样子,眉眼上了妆,丰富的色彩在脸上掩住了身为男人的阳刚之气,多了几分阴柔之感。
作为被邀请人的沉香其实也是非常诧异的。不过这会她自动代入了商业人的邀请会谈,企业家相互见面之类奇奇怪怪的设定中,于是非常矜持地点点头,进入到竹苑当中。
竹苑的大厅和秦楼不同,是布置成了一个大的看台,四下围绕看台布置桌椅。二楼包间走廊设置在里侧,外侧是较为通透的窗纸,可以让里面的人很清晰看到看台的情况。
这会看台上,一个衣衫半敞开的男子正在饮酒作画,酒水顺着他红艳的唇瓣滑落过喉头,没入衣裳,有一种欲与还羞、半遮半掩的朦胧之态,让看客们纷纷叫好。
他脸色潮红,手下丹青也因此颤动出杂乱的线条。
错画一笔,酒饮一杯,
渐渐地,连发丝、指尖都染上了酒意。
张三和积菊哪里看过这种阵仗,连空气中都透着几分燥热,忙捂眼的捂眼,低头的低头,不敢再看。
“这是我们竹苑的佳酒画师晓丹,正在表演节目呢。几位先跟我去见惠妈妈吧,一会还有的看,晚间的拍卖才是重头戏。”带路的男人笑着说道。
男人见沉香朝自己看过来,眉头微蹙的样子,以为是有什么事情,便笑着问:“小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唤我辰好便是。”
沉香有很多想问的但最后都咽了下去,看着台上表演的那人说:“他要什么时候才算结束?”
这人分明已经醉得厉害,画肯定是画不完了。
“当然是等香客心疼,将他接下去的时候。”辰好脸上的微笑淡了几分,简略地回答道。
他没有说,若是无人心疼相护,这场表演会以怎样一种方式结束。
所幸台上又传来阵阵喝彩,有一位中年男子上台撒了一把银子,将面色酡红的晓丹环抱而下,伺候的侍女将他引往二楼。
“走吧。”辰好说道。
沉香收回了视线。
——
惠妈妈为沉香安排的雅间是在二楼的最里侧,雅间隔音不错,但今日外头叫好吆喝的声音太多,里头也能时不时听见声响。
相比闷燥的外厅,里室空气清爽,有淡淡的木制竹香,沁人心脾,让人一下子神智就舒爽起来。
桌上的茶盏点心已经摆列好,左右各跪了两位伺候的男仆,他们低着头,柔顺的青丝落于胸前,衣衫轻薄,若隐若现。
明明已经入秋,才下过几场雨,天气寒凉,却穿得这样少。
最里面坐着一位红色袄裙的中年女子,她头发高高盘起,钗环无数,浓妆艳抹,可神情却依然带了几分疲惫,她脸颊轮廓分明,五官有棱有角,是少见的男儿长相。
女生男相,这是竹苑的老板,惠妈妈。
“过来坐吧,”惠妈妈朝沉香亲切地招招手,“我与你母亲相识,你姐姐的婚宴我还曾出席,那会是五年前了吧,你还这么一点。”
她的手横着矮凳那么高,浅浅地比划了一下。
“怎么称呼您呢?”沉香问。
“我叫邱惠,但已经很久没人叫过这个名字了。你和外头人一样,叫我惠妈妈就好。”惠妈妈随意地笑了一下,她常年苦相,眉骨间有深深的川字纹,即使是笑也看着不是自然的样子。
沉香没有客气,带着积菊张三落座。
惠妈妈看着沉香,回忆往事后般的感慨道:“你和你娘还真是不一样,她从来不会往我这地方跑,觉得这里腌臜。”
“求生而已,沉香只会觉得他们可怜。”沉香淡淡说道,因为被请进竹苑而对惠妈妈产生的好感在一路所见中慢慢消减。
“你同情他们?”惠妈妈轻嗤,语气不屑道。
沉香没有接话,但有时候保持沉默也是另一种程度上的默认。
她安静地坐着手捧茶杯,小口小口沿着茶杯边喝了起来。刚刚在外面站了大半天,又是求优惠又是理论不让进的,沉香现在也有点口干舌燥,需要及时补充水分。
下肚小半杯茶,她才道:“您不是我娘亲的朋友吧,我们在门口闹了事情,为什么还愿意请我们进来呢?”
在秦楼,媒妈虽然也经常指使红芍几人做事,但更多一分亲人的感觉,平时吃饭几个人也会热热闹闹凑在一起同桌而食;但在竹苑,惠妈妈看似随意,身边的人却敬畏恐惧居多,甚至在雅间男子也是跪地服侍。
就仿佛他们不是能独立思考的人,而是惠妈妈手上的几个好使的物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