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让白孟禾浑身汗毛竖立。
赭面老道是笑着的,姿态也很放松,宽阔的肩膀微微耷拉下来,面上甚至有几分戏谑,不知何处而来。他从腰间摘下一个破葫芦,轻扫面前二人一眼,仰头一口灌下去,原就赤红的脸更燥了一分。
只是他双腿伫立原地,不曾挪动分毫。
白孟禾悄悄去摸袖中匕首,四肢放松,但脚尖轻轻踮起,如一只随时欲飞的鹰。她默默数着与老人之间的距离,盘算着,带三人逃跑有多大希望?
“小道士,想从我的阵中逃出去可不容易,就算你长了翅膀会飞,这片天也在我掌握之中。”赭面老道似乎瞬间看透她的想法,手中葫芦系回腰间,石柱似的腿往侧面迈了一步。
这一步,风云遽起。
光洁的月亮倏然干瘪,天际飘来几朵黯红的云,夜空如一只血红色的眼怒视大地,凄风呜咽,仿若幽冥降世。
“真人……”祁云峰试图说点什么,可甫一开口,牙关就一阵抽搐,咯吱咯吱自行磨动起来。旧日阴影蛛网一样将他紧紧束缚,他得用尽全身力气才不至于跪地求饶。
白孟禾见状,迈步拦在他身前,对老道拱手深深一拜,脸上堆起天真中略带谄媚的笑,“前辈,我是上清观紫衣真人门下孟白,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连老道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敢来送死?”老道嗤笑一声,斜起的嘴角给整张脸染上三分恶意,高壮的影子覆盖白孟禾全身,衬得她如微渺蝼蚁。
蝼蚁缓缓直起腰,带笑的眼睛钉在影子根上,骤然间鹰飞鱼跃,她脚背发力,已飘至老道身前,袖中寒光一闪,精金匕首眼见就要插入老道心脏。
“哦?”老道挑起半边眉毛,身子向后弯成一张反弓,险险避开这一招。
白孟禾心中大惊,这老道壮如小山,她以为其身形必不会太灵活,怎料他竟能柔韧至此?
老道不怒反笑,“有点意思,小道士,你莫不是以为这就能伤我吧?”
电光火石间,白孟禾脑中闪过无数种办法,可没有一种能让她带着三个小怪物一同脱离险境。
她将匕首收回袖中,规规矩矩又是一拜,迎着仿佛要刺穿她的目光,笑容愈发灿烂,“早听闻徐真人矫若绿竹青松,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好你个狡猾的猴儿,刚才还问我姓名,如今就久闻大名了?”老道士的脸上平添一份不屑,伸手欲抚她头顶。
他已经许久没拿到过这么好的“耗材”了,自然要好好玩玩。小道士在他眼中不过一只耗子,什么时候捉,什么时候放,都由不得她。
白孟禾站不稳似的向后跌了一步,堪堪躲过他巨大的手掌,赔笑道:“徐真人,您该认识我师叔希言道长吧?他姓李。”
她早猜测慈幼坊背后贵人可能与皇室有关,此刻唯有一赌。
谁料“李”字一出,老道脸上由晴转阴,赭红面皮平添几分苍白,眸光中恶意顿生,笑容扭曲发狂,“李希言!李潜!好!好!好!”
白孟禾一时呆住。直觉告诉她这人与李潜必有什么深仇大恨,片刻之间,已把自己的一百种死法于脑海中统统过了一遍。
末了,还想起一个人。那个人的笑颜一晃,心中又徒然升起一股勇气,教她硬撑着站直了,仍是脚尖微微踮起。
“徐真人……”话未出口,老道从篱笆旁随手拿起一捆绳子递给她。
“你既是上清观紫衣门下,该知道有妖必除的道理,怎么与他们混在一处?捆起来跟我走。”老道平静下来,残忍和戏谑毫不掩饰地在眼中闪烁。
祁云峰身后两个小乞丐已抖如筛糠,眼中绝望凝成实质,巨石一样砸向白孟禾心头,她明明力大无穷,却举不起半分。她默默将三个看似小怪物的人捆起,只觉得虚弱无力,这无力感又化作火石,于她灵台处擦出一簇火苗。
怒意头一次在她心上燃烧,灼得她喉头干渴。
她转过头,仍是天真带笑的面庞,“深县周举人您知道吗?他儿子前几日被水猴子所伤,到上清观求助,希言师叔带我过来的。”
老道眼中兴趣更浓,“这么说,李潜也在深县?”
“不止如此,他还说要来寻我呢。”白孟禾脸上露出几分卖弄,状若无意说道。
“好!”老道哈哈大笑,笑声中有一丝癫狂,“世人都道妖能化人,谁见过人能化妖?今日便宜你小子了,老道我就带你看看热闹。”
说罢,他像拎鸡仔一样,把捆成一串的三人轻轻抛起,挂在肩上,大步向茅草屋走去。
白孟禾见他将三个人一手拎起,仍旧气定神闲,心下更是惊惶,只好安慰自己,走一步算一步了。
行至茅草屋前,老道突然一顿,两条浓眉紧紧皱起,“干的什么活计?好好的田这么种非得糟蹋了!”
只见他将三人扔进屋内,“嘭”一声大力关门,回头将茅屋门口立着的犁头扛起,一个错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