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对这个儿子格外优待,不但将其送至太后身边抚养,还在其十三岁时,册封为太子。
东宫太子,谁人不想攀附,很长一段时间里,李苍梧身边都环绕着“阿谀奉承”之言,那也是李苍梧最讨厌的声音。
于是乎,每月李苍梧都会选上一天,乔装打扮避开耳目,像个普通人一样,在街上随便走走,吃点京州新出的小吃,听一听最近京州城的八卦。
然而这样做并不能完全避开那些有心之人的窥伺,没多久,李苍梧便发现,自己出门遇到的很多人,其实都是安排好的,他们想让他听到什么,他才能听到什么。
渐渐的,李苍梧唯一的爱好,变成了钓鱼,未免被人打扰,他会选择在远郊溪水一带,命侍卫四面将自己围起来,与世隔绝待上一日,成了他唯一的放松方式。
宋祈宁第一次见李苍梧,便是在那里……
宋祈安捕捉到了这段话的重点:“远郊……溪水?!”
宋祈宁不明所以解释道:“那时阿娘得了江湖朋友的消息,找到了远郊山匪的老巢,我们特意前去查看,阿娘嫌我走得太慢,让我和姚红在山下等她,我们不小心蹲在了太子殿下那个‘包围圈’里,不是传言里说的那样,说我故意设计接近太子殿下……”
前年宋祈安离京后,的确从母亲的家信里得知,远郊匪盗的事已了结,让她不必担心,她却不知道,母亲亲自带人还去检查过那处废墟。
宋祈安收起心中疑惑:“然后呢?”
“我与姚红闲来无事,就在河边摸鱼玩儿,那时河里的鱼特别多,我们正觉得奇怪,就看到上游,有人把一筐筐的活鱼倒在了溪水里,我与姚红暗中观察才知道,原来那位钓鱼的太子殿下,就连钓的鱼,都是有人提前安排好的,我看他每次把鱼钓起,都会对着鱼说一番大道理,再把鱼放生,他是真的以为自己钓到了鱼,我当时只是觉得他挺可怜的……”
若换做其他人对宋祈安说“太子殿下可怜”,她决计不信,但那个人是宋祈宁,鬼使神差的,听妹妹这样说,宋祈安也觉得这位太子殿下有一点可怜。
宋祈宁顿了顿,有点不好意低下头:“那之后,我就会特别留意他的消息……”
宋祈安了然叹了口气:“所以你就骗爹娘,去了‘六艺斋’……”
六艺斋是皇后在京州设立的一座鼎鼎有名的“女子私塾”,斋中多为民间请不起先生,但又想让女儿略通“六艺之术”的百姓之女,斋中不仅汇集天下藏书,还常会请来名家讲学,每逢年节,也会挑选优秀学员,入国学馆旁听。
以宋祈宁的水平,在官家子女中籍籍无名,但在六艺斋中,拔得头筹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没多久,她便受邀,得以入曲江宴,一观京州学子们的风采。
那日宋祈宁特意避开了父亲所在的官员宴席,远远躲在一处假山之后,她对觥筹交错互相寒暄的宴会并不感兴趣,但听说天子将携众皇子、公主前来赴宴开席,宋祈安有些好奇,想看看那位“对鱼讲道理”的太子殿下,在人前是什么模样。
等了许久,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等得有些不耐烦之时,一内宫太监匆匆穿过人群,高声宣读了皇帝圣旨,原是皇帝身体不适,不能前来赴宴,将曲江宴开席之事,全权交由太子处理。
宋祈宁好奇伸长了脖子,向着宴席最前方望了过去,只见几人簇拥着一人自内院走了出来,正是太子李苍梧,他面上带着标准的微笑,一一与近前的官员打招呼,而后行至人前,以杏花做引赋诗一首,引得八方喝彩,而后太子殿下又亲自带着众学子,在园中各处“投壶、射箭、对弈、舞剑”,就差把本太子“什么都会”写在脑门上。
那天晚上,宋祈宁离得远,在人群里听到了许多对太子“颇有微词”的声音,她那时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天子盛宠”并不是什么好事,盛宠压下了太子锋芒,他所做的很多事,都会被旁人认为是沾了“皇后”的光,他结交的每一位权贵,也都会被看做“攀附结党”的手段。
“可我那天晚上听到的诗词文章,是太子殿下现场亲作,投壶、射箭这样的事,也不是旁人安排,就能中的,我也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每一位朝中官员和文人才子,都是真心实意与他们结交。”
宋祈宁话说到最后,情绪愈发激动了起来:“连条鱼都舍不得杀的人,会是什么心机深沉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