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拎起弃置一侧的空壶,这酒壶还是温热的,凑鼻嗅了嗅壶内残留的液体,闻见一股酒精与酽醋混合的浓烈气味。
血红蛋白遇到醋酸发生凝结,而酒精则具有挥发性,将已经深入地面的血迹提出来,所以在泼洒壶内液体后,地面上会重新显现已经清理过的血迹。
铃兰担心元邈起疑,弄清原理后便撂下这壶,赶忙钻进了第二桩命案的案发现场。
暗室臭烘烘的,尸体清理过后的现场,伴有强烈的腐烂味道。
铃兰屏住呼吸,又紧捂着口鼻,挪步到两人身后。
元邈觉察背后有人靠近,转头瞧见铃兰面色不大好看,猜出她是嫌弃尸臭味,递给她一片切得极薄的姜片。
铃兰想都没想,姜片塞在鼻孔里,辛辣气息直冲鼻腔,呛得她眼泪火辣辣地流,再抬头见元邈手里握着一小瓶香油。
站在一侧的杨树林忍不住开了口: “ 姜片是含在口中的,香油才是拿来抹鼻子的。你倒是好,把姜片先用了,等下我们去停尸间查看尸体,小心秽气侵体。”
铃兰将信将疑地看了元邈一眼,见他以眼神肯定了杨树林的说法,只得尴尬笑道:“没事,我生姜过敏,含在嘴里我也不敢,回头弄得昏迷不醒。”
“生姜过敏?七年前没听过这事。”元邈听到铃兰的话,不经意发问。
对于这话,铃兰嗤之以鼻,七年前他们两人也没打过什么交道,元邈只和她家娘子走得近,怎么会知道一个丫鬟的饮食喜忌。
不过,铃兰还是耐心解释了一番:“是七年前被罚沉湖后的事。崔娘把我从湖底捞上来后,老夫人以为我断气了,给我口中塞了生姜辟邪。没想到我因为过敏而生生呛醒了,也算是捡回一条性命。”
说完这话,她淡淡一笑,在知道部分隐情的两人看来,这笑容格外心酸。
杨树林不自觉安慰她一句:“这都过去了,这长安可没人敢随随便便动用私刑,哪怕是个奴婢。”
铃兰只是笑了笑。有些条例明面是一回事,实际又是一回事。
在看不见的地方,总有些不太走运的奴隶以各种形式人间蒸发,只要奴隶制度还存在一天,这样的事就永远不会杜绝。
不过这等想法在这个时代显得有点出格,就如同柳子复的《封建论》在这孔孟思想盛行的时代一样不讨喜。
铃兰憋住自己的想法,只点了点头,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随后跟着两人离开酒楼。
那两个人也没有将铃兰那点事挂在心上,与他们关系更近的是崔思齐和顾炜两人。
“顾炜当时在凶案现场。”铃兰方才没有及时跟上两人,进去后听说顾炜已经洗清嫌疑,不禁有点纳闷。
杨树林复述方才元邈的说法:“那匕首只有刀尖处沾染血液,但当时现场的血迹遍布范围广泛,只用刀尖不太可能造成这等创伤。”
铃兰说道:“也不一定,或许他造成的伤口深度足够,不需要大范围切割创面。”
“至少得是贯穿脖颈的程度。”回应铃兰的想法后,元邈提议:“凭空推测无意义,去停尸间看看谁的猜测是对的。”
“好的。”
铃兰敷衍两字回应,让元邈有点不爽。
“在心没停跳前,若是碰触到动脉,势必会造成血液往高处喷涌。顾炜身上没有任何血迹。”
元邈又补了句。
铃兰说道:“如果下手快,又在侧方动刀,血就不会溅到自己身上。记得菜市口前面行刑的刽子手便是如此。”
“菜市口是哪里?”
元邈听到这里,对铃兰所说的位置有点陌生。
铃兰想起来菜市口在北地,这时候皇城还建在长安,幸好杨树林解围道:“说的可是城东北隅的独柳树?”
她赶忙点头,紧张地看一眼元邈,希望他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这件事就草草带过,在路上铃兰始终保持沉默,听着元邈和杨树林两人继续谈论案情的进展。
*
停尸间内寂静无声,还有点阴森寒冷。
铃兰问狱卒要了一块棉布条,将姜片拴在鼻子上,站在两具冰冷的尸体前面。
元邈打开遮盖尸首的白布。
经过两日尸首已经开始发绿,同时散发巨大的腐臭气味,好在他们三人早就提前做了准备,才不至于因那味道而窒息。
端看那陌生男子尸体的伤口,脖子上创面边缘整齐而光洁,不像是普通匕首多次反复造成的伤害,倒像是横截面均匀的利刃快速切断所有动脉。
但问题就在于现场除去匕首,没有找到另外的凶器,这造成伤害的凶器究竟是什么还未可知。
元邈和杨树林小声交谈着案情,铃兰本就听官话有点费劲,两人声音都极微,她听得不太清,便落目在窗口的光影处发呆。
“铃兰。”
铃